王领事见杨潇潇虽然认真工作,但自从知道一月只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后,双眸中总是闪烁出失望之色,想来她是干不久了,心中舒坦不已,就连管理时都不在冲人随意发脾气。
没一会儿,小童跑到印刷作坊里来,他一脸急匆匆的模样,看见王领事后,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故意压低的身影也掩藏不住他心中的兴奋:“王领事王领事,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王领事疑惑的问。
小童幸灾乐祸的说:“醉心斋出事了,那些顾客又将看完的书送回来,一看就已经是二手货,这哪里能卖得出去?!”
“那岂不是就亏本了?”王领事心中一惊,想着若是追究起来,知道是他在从中使坏,那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小童开心的说:“对!亏了不少!但掌柜的说让杨潇潇去赔偿,把那一百册书都给她!您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果真如此?”王领事心中一喜,担忧烟消云散。
“千真万确!”小童一脸讨赏赐的神情,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王领事担心被看穿了心思,怀疑到自己头上,立马就装模作样的说:“这杨潇潇也是可怜啊,这写书得三百两银子,可不简单啊!”
小童早已看穿王领事的伪装,但笑不语。
“杨潇潇,你过来!”王领事装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叫杨潇潇过来。随后将事情跟她说了一遍,杨潇潇就跟着小童到醉心斋里去了。
杨潇潇这一路走的格外煎熬,她知道自己命途多舛,但也没想到竟然命途多舛成这样,简直就是九曲十八弯,时时刻刻都在和自己作对。
很快,杨潇潇就到了醉心斋。
掌柜的应当是不想给她留情面了,已经将书收拾起来,放了一摞在大堂里面。
杨潇潇朝四周瞧了瞧,醉心斋装潢高雅,书香四溢,原本应是京都最好的书坊,却因为这几个错别字,将曾经的客似云来变得冷冷清清,心中也十分不忍心。
掌柜的没有给杨潇潇丝毫思考的时间,直截了当的说:“杨潇潇,想必你也知道事情的经过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这些书你拿走,给我三百两银子。”
“掌柜的,你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拿不出三百两银子!”杨潇潇抿着眉头,哭笑不得的说。
此时已经大难临头,她甚至都不觉得悲伤了,横竖都是死,挣扎都挣扎不过的。
“那我不管!反正书拿走!银子给我!”掌柜的一个读书人,还从未这般蛮不讲理过,他别开脸,也不再看杨潇潇的神情。
杨潇潇死死地盯着他,悲伤的说:“掌柜的,您难道真的觉得这是我不仔细,排版错了?我从小就抄书,是出版署最出色的书庸之一……”
“那不关我的事!有本事你就找出罪魁祸首,证明自己的清白啊?!”掌柜的忽然怒气冲冲的大吼,“我如今都要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管得了你?!”
杨潇潇听完,点点头:“好好好!若是我不给银子,怎么办?”
“送你去官府!”掌柜的冷血无情的说。
杨潇潇听完,咬紧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但她毫无办法,她现在还太弱小,只有处处收人欺压。
有时候,她也觉得很难过,她不过是认真努力,都还要遭到别人的嫉妒,从而被陷害。
比起那些走关系,不劳而获的人,她已经很真诚的生活了。
但为什么世间要这般不公平。
然而,事实上就是这般不公平。
“你不是有个有钱的相好吗?这三百两银子对他来说,应该也不多!”账房先生眼珠子一转,扯着嗓子小声说。
杨潇潇望了他一眼,苦笑一下。
她不是没有想到魏郜,只是如今他不在京都。可能是他母亲有意要将支走,就怕两人有什么关系。
“好,我这些书都归我!”杨潇潇捏紧拳头,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掌柜的瞪大眼睛看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想要杨潇潇把书都拿走,但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想到此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本想问杨潇潇准备如何处理,但最后也就作罢,摆了摆手说:“那你赶紧搬走!”
“但是我有个要求!你要按照成本拿给我!”杨潇潇捏紧拳头,恨恨的说。
掌柜的原本就挺喜欢杨潇潇,也不想过分为难她,咬咬牙关,艰难的点头:“……行!那你给我二百两银子便好。”
杨潇潇点点头,然后又说:“另外,我的银子可能没办法一口气就给你,我会慢慢还的,您看如何?”
“账房!”掌柜的动了动下巴,然后账房先生就到柜台上,飞快的立下字据,拿到杨潇潇面前。
杨潇潇仔细看过之后,立马签了字。
“你……你也不必回印刷作坊了,这三两银子算是你这小半月的工钱。”掌柜的到底是读书人,宅心仁厚,并不坏。
他其实知道,这事儿多半不是杨潇潇的错,但亏损太多,他总要找个冤大头,心中多少还对她有些许歉意。
“是。”杨潇潇点点头,“这书,我一会儿再过来搬。”
“行。”掌柜的点点头。
杨潇潇转身就朝外走,刚刚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转身对掌柜的的说:“掌柜的,有些话,我想也不用说的太直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一次我是冤大头,只怕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掌柜的死死地盯着她,只见杨潇潇已经大踏步离开了醉心斋。
这句话倒是给掌柜的不晓得震惊,心中好似有一处峡谷,瀑布挂下来,轰隆隆轰隆隆的。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掌柜的捏紧拳头,拧着眉头问账房先生:“你说,杨潇潇这话是什么意思?”
账房先生摸了摸胡子,假装什么都不懂,含糊其辞的搪塞几句:“能有什么意思……她自己就是一颗老鼠屎。”
“哼!”掌柜的用力的一甩袖子,冷冷的说,“这件事必须要彻查到底!不然,我醉心斋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招牌,倒成了他们斗来斗去的垫脚石!”
“掌柜的英明!”账房先生立马就拍马屁。
但,饶是如此,掌柜的也没有要将杨潇潇留下的意思。
一个在工作中不能保护自己,并且还因此损害整体的利益,这样的工人,便不是好工人,掌柜的必须要剔除。
就像是剔除牙缝里的菜叶一样,毫不留情。
没有人会去过分的追究对错,往往更愿意看结果。
***
杨潇潇离开醉心斋,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虽然是卖出的好手,但是别人看过,又有错别字的书,她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方法忽悠。
忽悠,没错!她卖书的手段就是忽悠。
杨潇潇正走到醉仙居时,忽然有一只手绢飘飘忽忽的从空中落下来,鼻翼间还弥漫着袅袅香气。
她不由得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坐在窗前,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
老头手里提着一壶酒,笑得格外开心而油腻。
这不正是东野先生吗?
“这东野先生倒是发达了,如今已经从一楼到二楼了,看来赚了不少银子啊!”杨潇潇在心里幽幽的想。
她捉摸了一会儿,捏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
而坐在醉云居另一处窗户边的南荣允昶,忍不住多瞧了杨潇潇几眼,也不知她此时在这里做什么。
“诶,听说醉心斋新一版本的新书,明天就要上了。”一个风月场的美人儿激动的说。
“真的吗?有没有东野先生的书?我要去买!”另一个美人儿说。
“有有有!肯定有!怎么可能没有!到时候,我可得让东野先生给我的树上签个名!盖个印章!”美人儿笑眯眯的道。
“听说第一版本有错字,全部让人退回去了!那掌柜的让排版工人全部拿走!”
“真可怜……”
南荣允昶听见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头,随后将折扇用力的合上,在手掌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心中默默的想:“杨潇潇,你现在该怎么办呢?你不是很会忽悠人吗?这一次,你能不能忽悠出去呢?!”
就在此时,庄庭筠兴致勃勃的到了二楼雅间,激动的说:“允昶,这东野先生的书,我看完了!”
“如何?”南荣允昶随意问。
其实,他也已经看完了,昨夜点着蜡烛,通宵看完的。
“倒是还不错!柔情似水,只是少了几分力道!很适合姑娘家看,我看起来就减弱几分。”庄庭筠坐下来,喝一口茶水,慢吞吞的说。
南荣允昶冷不丁的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问:“那我瞧你好似兴奋莫名。”
“只是激动,已经许久没看过流行读本了,看的都是些四书五经,古籍珍品,这野菜也别有一番风味啊!”庄庭筠笑眯眯的道,“刚刚我路过醉心斋时,杨潇潇好像惹麻烦了。”
“呶。”南荣允昶努了努嘴,示意他看下面。
庄庭筠低下头,只见杨潇潇正从楼下的街面上走过,她愁眉不展,正想办法呢。
“唉,你说要不我把哪些书收过来,虽然有瑕疵,作为职工福利倒也没什么……”庄庭筠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南荣允昶摇着扇子,无所谓的说:“你若喜欢,收过来也没问题。”
但事实上,南荣允昶还是想瞧瞧,杨潇潇到底准备怎么样。
“这东野先生的书写的真好看,要是能见见他便好了!”一个小姑娘拿着一卷书,如痴如醉的说。
另一个姑娘同样拿着书,陶醉的道:“是啊!你说,这东野先生会不会是个英俊倜傥的公子?”
“我看像!若不是公子,又如何写得出这般感人肺腑的文章……”
杨潇潇听到此处,忽然眼前一亮,她瞪大眼睛,兴奋的跳起来:“有了!有了!我有办法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扭身就朝醉仙居跑去。
坐在雅间的南荣允昶看见杨潇潇兴奋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泛起淡淡的微笑,然后优哉游哉的说:“庭筠,我看你杨潇潇应当不需要你帮忙了。”
“为何?”庄庭筠疑惑的问。
南荣允昶云淡风轻的说:“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哦?这般神秘?”庄庭筠到时候坐得格外端着,就等着看杨潇潇如何化解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