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下来，落在南荣允昶的脸上，他连忙抬起手，挡在眼睛上，望向天空，见天色已经不早了。
昨天夜里，王府彻夜通明。
小豆子请来太医回到王府后，见南荣允昶并没有回来，便等了一会儿，两炷香过后，还没见人影儿，他着实有些着急，便跑去杨潇潇家外的路口找人。
人没找到，只是见路口上空落落的马车。
他拧着眉头，在周围一番观察，没见杨潇潇和南荣允昶，弄着摸着下巴琢磨一番：“这人是跑去哪里了？”
小豆子又看了看天，心里想着：“不是说让我回王府等着吗？怎么自己不回去？”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杨潇潇对南荣允昶亲热的模样，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这两人，要做啥就做啥吗，干嘛非要背着我！”
小豆子心里想着，这二人定然是去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然后，他架上马车回到王府，然后赏赐给太医一锭银子，打发回去了。
王府里的下人们都问他：“王爷呢？今日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平日里，南荣允昶是极少在外过夜的，不论多晚都会回王府。
小豆子暧昧不明的笑了笑，大大咧咧的摆着手，打发他们走：“今日王爷有事，你们便自行睡去吧，我等着就好。”
众人都各自回去，小豆子在南荣允昶的寝殿中等着。
主子未归家，王府里亮着灯迎接他，这一亮就是一夜。
小豆子支着腮帮子打瞌睡，忽然一个不稳，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他一抬头，看天色已经大亮，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嘀咕：“看来王爷是真的爱惨了杨潇潇，不然不会一夜不归。”
“莫不是昨夜……”忽然想到什么，他掩着嘴笑起来。
在京都外，刚刚清醒过来，赤着臂膀走向最近的村子的南荣允昶，然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看来，确实瘦了些风寒。”
他去村子里借了一件衣裳，穿上后坐上一辆去京都的集市上送菜的牛车，跟着一道回到京都。
他还从来没有穿的这样落魄过，只觉得粗布麻衣料子扎人，浑身都疼。
等南荣允昶走到王府前，径直准备进去，却被门卫拦住了，凶神恶煞的大喊：“大胆何人？王府竟然也敢擅闯？”
南荣允昶抬起头，拧着眉怒骂：“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门卫一看，竟然是南荣允昶，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落下来，连忙狗腿的迎上去，大喊：“王爷……”
话还没有说完，他立马制止：“闭嘴，不许伸张。”
门卫立马就闭上嘴。
南荣允昶兀自朝自己寝殿走去，果然看见小豆子坐在椅子上犯傻摸鱼。
他轻轻哼了一声，小豆子顿时就清醒过来，跳起来就喊：“王爷，你可算回来了！昨夜我等了你一宿。”
等小豆子看清南荣允昶的装扮后，惊讶的跳起来：“王爷，你为何穿的这般素雅？”
“素雅？”南荣允昶斜斜的看着他。
小豆子点头如捣蒜：“别人这般穿就是粗俗，但您穿就是素雅，没有什么可以掩饰您的风华绝代。”
“只知道贫嘴！”南荣允昶烦躁不堪的说，“你快去让人烧热水，我要准备沐浴，浑身都难受，疼得厉害！”
“是是是，您先等着。”小豆子急急忙忙朝外跑，没一会儿就让下人们烧好水，他服侍南荣允昶沐浴。
南荣允昶泡在水中，不由得就想起昨夜同杨潇潇在护城河里浸泡的样子，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
“王爷，您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伤？”小豆子见南荣允昶身上细碎的划痕，惊讶的尖叫起来。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捂住嘴，小声嘀咕：“昨夜也太激烈了吧？被杨潇潇给挠成这样……”
南荣允昶听完，脸都黑了一半。
小豆子一边给他浇水搓背，也不再去追问伤的事情，而是问：“王爷，您今日为何穿这身衣服回来？我昨夜请了太医，见您没回来，就去四处找，看见马车空空的，以为你同杨潇潇去哪个……叫客房了呢。”
南荣允昶听完，翻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没好气的问：“你一个小孩子，为何脑中想的都是这些东西？”
“本来就是嘛，任谁都会那般联想的。所以，你俩好事成了？什么时候纳妃？”小豆子凑过去，嬉皮笑脸的问。
南荣允昶又给了他一个暴栗，气鼓鼓的说：“你真是！”
随后便将：“昨天夜里，她迷迷糊糊的跑到护城河边上，跳下去了，我用衣服拧成的绳子将她拖上来，自己就上不来，一路飘到城外才上的了岸。”
同时，他故意加重语气，狠狠地说：“身上的伤，是被荆棘划伤的！”
“哦。”小豆子低着头，微微点了点。
“倒是你，我一夜未归，你也不去寻寻我。”南荣允昶颇有些委屈，反问。
小豆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反问：“我不是怕耽误您和杨潇潇的好事吗？况且王爷您聪慧无双，又文武双全，天子脚下谁能奈何的了你，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南荣允昶瞪着他，居然气得没话说。
因为他说的实在是有道理，普天之下，谁能奈何的了他？
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
杨潇潇心中始终不安，担心七公子的安慰，她洗好衣物便到护城河边上，沿着下游的方向一直走，看见人便问：“劳烦问一下，你可曾有没有看见有谁溺水了？或者有人被从水里救上来？”
“没有没有。”
杨潇潇找了一路，却没有找到有人溺水，也没听见谁被人从水中救上来，她只能回去。
在心中期待，七公子一定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她回到主街上，也不再去做苦力了，而是去醉仙居找东野先生吃酒。
东野先生正在醉仙居二楼的雅间里坐着，看见杨潇潇过来，忽然眼前一亮，笑着招手：“潇潇，你过来！”
杨潇潇这便过去了，坐在他对面，笑着打招呼：“东野先生，你酒可喝的好？”
“甚好甚好。”东野先生点点头，而后支着下巴，凑过去看她，“潇潇，我觉得这几日你变了。”
“变了？哪里变了？”杨潇潇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
东野先生拧着眉头，琢磨一下，然后才说：“我觉得你好似一夜长大，变得……总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好像更加坚毅了，又好像是更加冷酷了。”
杨潇潇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反问：“是吗？这还能瞧得出？”
“旁人许是瞧不出，但小老儿我毕竟一把年纪了。”东野先生摸了摸雪白的山羊胡子，笑着点点头、
“许是吧。”杨潇潇想起这段日子经历的事情，心中不免涌上些悲凉。
母亲的伤害，魏郜的背叛。
在别人眼中，也许魏郜不算背叛和伤害她，可她却觉得，这是莫大的伤害。
爱本是顺应本心，不去强求，不去伤害。
可昨日，他竟然想利用肌肤之亲，达到永远在一起的目的。
那这样的天长地久，还有什么意义？
东野先生见她眉眼间涌上来的苍凉，不符合年纪的极度悲伤，那么清淡却又那么深刻，云淡风轻的说：“前些日子，你那班折磨自己，我还很担心你。”
“但我想着，你一定能挺过去，挺过去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看，我总算等到了。”东野先生欣慰的说。
杨潇潇点点头，端起酒杯，和东野先生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东野先生笑眯眯的看着她，格外慈祥：“潇潇，现在作坊也倒闭了，往后你想怎么办？”
“我想印刷艳俗小说。”杨潇潇咬紧牙关，忽然说。
许是昨日捡来的《梅》，是七公子所著。又有可能她对七公子心怀感恩，爱屋及乌；更有可能是被杨母伤害，她觉得在生存面前，操守没有那般重要了。
总之，她决定印刷艳俗小说。
“为何？”东野先生惊讶的瞪大眼睛，反问。
杨潇潇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活着。”
“我想活下去，而且是好好地活下去，不想被人捏扁搓圆，不想任人羞辱欺压。”杨潇潇眼中涌出坚定的光芒，坚若磐石。
东野先生只是看着她但并不说话。
杨潇潇望过去，和他深不见的双眸对上，苦笑着反问：“你是不是看不起这样的我？”
“没有。”东野先生摇了摇头，笑着说，“若是换做我年轻时，我也会这般做。只是小老儿现在半只脚已经踏入黄土，实在是没必要。”
“潇潇，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罢。人生路这么长，谁能够一帆风顺？吃一堑长一智，总要你自己摸索出属于你自己的路。”东野先生语重心长的说。
杨潇潇看着东野先生，眼中湿热，热泪涌动，她觉得干涸的心开始冒泉水。
许是这样的人，才能让他在绝望的人生中，总是感到温暖，看到希望。
不至于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