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萧棠就让人找了家客栈住下了,安顿好后已经过了午时。
萧棠领着几个丫鬟下了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殷勤地围了上来,“客官,您想吃点啥?”
萧棠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哎哟,客官,您别看我们家的客栈不是这南浚州最大的,但是我们的招牌菜绝对是南浚州数一数二的。”店小二将手里的抹布往肩头一甩,兴奋地介绍起了菜品,“翡翠白玉羹,八宝野鸭,金丝酥雀,荷叶鸡,水晶鸭掌……”
“行了。”萧棠摆摆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就上你说的这几样吧,另外再上份银耳粥。”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点点头,腿脚麻利地跑到后厨吩咐去了。
萧棠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知在想什么。今日起了风,将身旁半开的窗户刮得吱呀作响,萧棠的右手轻点着桌面眉头微蹙,似乎有心思。
“左奕。”好半晌萧棠坐直了身子,将人唤到身边,低声吩咐道:“派两名暗卫前往南淮江留守,若堤坝有异动立刻来报。”
南淮之所以称之为南淮,是因为南浚州和淮安州共承一条江河,因此上人们习惯地称合两地为南淮,那条江也就成了南淮江。若南淮江一旦决堤,南浚州与淮安州将会毁于一旦。
左奕点头应承,“是。”他刚退下,店小二就端着饭菜上来了。
“客官,这是您的菜,您请慢用!”
萧棠应了一声,打赏了他一些碎银子,店小二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萧棠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耳朵却仔细地听着楼上楼下的交谈声。
只听旁桌一人叹了口气,道:“唉,往年这个时候又该下暴雨了,这几日也未见动静,希望是老天垂怜,今秋的暴雨啊,就这么过去吧!”
萧棠抬眼看去,见说话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灰衣青年,看起来一股书卷气,想来是个书生。
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与他同桌的蓝衣青年笑了一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瞧把你给愁的,你也说了往年这个时候该下雨了,可这些年我们不一直太太平平的过来了吗?雨下不下有什么关系,你还怕南淮江垮堤了啊?”
灰衣青年抬头看了看他,诧异地问道:“近段时间都在流传南淮江会垮堤的事,世兄竟未曾听过吗?”
蓝衣青年不屑地撇撇嘴,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这样的话也就骗骗你这样的书呆子罢了。南淮江的堤坝都多少年了,这么多年里不就决堤过一次吗?那之后太宗就让人修缮好了,而且每年朝廷不都会拨款下来修缮堤坝吗,现在风风雨雨多少年了,怎么会有问题!”
“唉!”见蓝衣青年如此不当回事,灰衣青年叹了口气,苦笑道:“世兄莫忘了,我兄长就在衙门当差。”
蓝衣人看了他一眼,夹了块鸡肉吃得津津有味,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灰衣人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他言道:“往年修缮堤坝时,我家兄同衙门里的班头会亲自到江边监工,可是今年根本没有找匠人修缮堤坝,前去修缮堤坝的人都是衙门里的皂衣假扮的,班头们也只是奉命到堤坝边转转就回来了。”
蓝衣青年一愣,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筷,将信将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灰衣青年叹息着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忧心会降不会暴雨?如今南淮江经过先前的几次大雨,水位猛涨,现在啊,水花稍微一大一些就能越出江堤,若再有一场暴雨,那可就危险啊!”
“既然官府无意修缮河堤,那又为何让皂衣们假扮修缮的匠人?”蓝衣青年眨了眨眼,看起来很是天真无辜。
灰衣青年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他若不这么做,城中百姓们定会不依不饶地闹到衙门里去,到时候若引起暴/乱可就更麻烦了。所以还不如让皂衣们伪装一下,这样既省了一大笔修缮堤坝的银钱,又能安抚百姓,岂不是一举两得!”
闻言蓝衣青年气得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道:“这群狗官竟如此不顾及百姓死活,那我们还供他们与庙堂作甚?”说着他顿了一下,疑惑地看着灰衣青年,“贤弟你既然知道内情,为何不告知城中百姓,我们逼那群狗官交出修缮堤坝的银钱,我们自己去修缮堤坝!”
“唉!不可不可!”灰衣青年摇着头,看起来甚是苦恼,“世兄啊,非是我不说,可我无权无势,民怎与官斗?再者如今修缮堤坝之事以了,我便是说出来又有几个人能信我?又有多少能帮我?只怕说出来会找来刺史大人怨恨,寻个由头解决了我。”
蓝衣青年低头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恰在此时,有几名巡街衙役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往萧棠对面一坐,拍桌叫道:“小二呢!”
店小二赶忙从后厨跑了出来,点头哈腰地问:“几位官爷来了,官爷们要吃什么?”
“把这最好的酒菜给爷们端上来,快去!”那人说着照着店小二腿上踢了一脚,小二咬牙忍痛,不敢做声,忙下去吩咐酒菜去了。
“他奶奶的,这些日子可累死老子了!”踢人的那衙役骂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龇牙咧嘴道:“咱爷们本来是吃官家饭的,可这段时间大人老是让咱们去修堤坝,这算什么事啊!”
他身侧一个面带刀疤的符合道:“可不是吗,天天让咱们搬运石块,这当差这么多年谁吃过这苦啊,这一干还是十天半月,给我累的呦,天天让我婆娘给我捏肩捶背。”
“谁让咱是吃这碗饭的,不听他的不行啊!”一个蓄着八字胡的衙役摇了摇头,忽而又抬头问道:“你们说刺史大人让咱搬了石块往那儿一堆,这就算修缮堤坝了吗?我看根本不经用吧?头儿,你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人说着看向踢人的衙役,原来他是这几人的班头。只听他冷哼一声,言道:“管他呢,谁让他踩在咱爷们头上呢,他说什么咱爷们就得听!”
正说着,店小二端着酒菜上来了,那几人便闭了嘴吃起饭来。萧棠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邻桌的那两个青年,只见灰衣青年一脸淡然,而蓝衣青年则有些面色发白。
萧棠轻轻地勾了勾唇,起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