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这天,发生了件大事,太后懿旨晓谕百官,要给皇上选妃。
“母后,”萧念紧皱着眉头,看着上坐的太后,有些焦躁地问道:“为何现在要给儿臣选妃?秀女大选的日子不是还没到吗?”
太后端过茶盏饮了口茶,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为何?呵,皇上你擅自将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改成了五年一度也就罢了,哀家也没说什么,现如今你已二十有四,后宫还无有一个妃嫔,成何体统?寻常人家的男子似你这般年岁的,孩子都有几岁了,你身为皇帝却还未婚配,如何能为天下表率?”
萧念沉默不语,确实如此,二十几岁尚未婚配的男子确实不多。但是……
唉,萧念叹了口气又道:“母后,现在边关还不太平,朕不想在这个时候娶妃。”
“胡言乱语!”太后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脸色阴沉,“边关不平定你便不娶妃了?娶妃与边关有什么关系?”
“立后娶妃少不得要铺张,边塞还有几十万的将士在那苦寒之地守着,朕不忍心大操大办,可若是不操办,传了出去儿臣又觉得面上无光。”
“那你待如何?”太后冷眼看着对面的皇帝,语气有些不快。
“儿臣如今不想娶妃。”
太后冷哼一声,冲童生摆了摆手,他便转身出去了,回来时怀里抱了一堆的画像。太后随手打开了两个,画中人皆是国色天香,“前些日子哀家办赏梅会的时候给你物色了几个女子,都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你先选几个封了迎进宫来,至于皇后……以后再说吧!”
“母后……”萧念略带哀切地看着她,太后只当没看到他眼中的乞求,冷声道:“皇帝,你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哀家豁得出去绝后,便也不逼迫你成家了,只是你到底不是寻常人,坐上了那个位置便要担得起那份责任。哀家给你三日的时间来选,至少先将四妃定了。”
说完太后也不给他还嘴的机会,让童生搀着她离开了。
看着一桌的画像,萧念烦躁的不得了。
“莫歧,更衣!”
换了身寻常些的锦衣,萧念带着莫歧直接出了宫,偷得浮生半日闲,至于选秀这事……择日再议吧!
“莫歧……”走在街道上,萧念不住地打量着四周,“你说,我们要是直接去将军府,云清会不会吓一跳?”
“回皇……公子,将军肯定会被吓到。”
“那好,走,去将军府。”听到他的回答,萧念顿时来了兴趣,双手一负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
萧念到的时候顾远鸿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没有让下人通禀,萧念自己找去了书房。
顾远鸿是个武将,常年驻守边关养成了警惕性,所以当萧念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的时候他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了门外,看到来人是萧念时,他愣了一愣,急忙出来接驾。
“臣顾远鸿……”
“行了。”不等他下拜萧念就扶住了他的胳膊,“这不是在朝堂上,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
“是。”顾远鸿请他入了座,倒了杯茶递给他,疑惑地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到臣这里来?”
萧念叹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开门见山道:“云清,母后让朕娶妃。”
顾远鸿顿时怔住了,娶妃?他张了张嘴,“皇上……”后面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朕在宫里烦闷的很,就想出来走走。”萧念眉头微皱,看起来一副烦躁的样子,一侧目看到了顾远鸿呆愣的模样,他又笑了笑,言道:“难得朕出宫一趟,那些恼人的事便不去想了。云清,今日是上元佳节,你陪朕出走走吧!”
“好。”
上元节是灯节,此时还是白天,还看不出满城花灯的灯海奇观。看得出萧念心里很烦闷,顾远鸿便想带他去郊外走走,就让人从马厩里头牵了马来,但萧念死活不愿意自己骑马,说是会摔了。
“云清,朕骑术不好,你不怕朕摔了吗?”眨眨眼,装可怜。
“不会,皇上骑术精湛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冷漠。
“可是天冷,朕怕手冻僵了拉不住缰绳。”继续装可怜。
“臣给皇上准备暖手炉。”面无表情。
“云清!”萧念有些咬牙切齿,最后干脆挑明,“朕不想自己骑马!”
“皇上……”顾远鸿有些头疼,几年没见怎么皇上变得如此……唔,如此难缠了?
最后还是顾远鸿妥协了,他翻身上马,冲萧念伸出来手,一把将他拉到马背上,带着他出了城。
白马一路疾驰,左拐右转的,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就到了郊外的一处梅林。
见萧念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色,顾远鸿的眼里带了些笑意,“皇上可喜欢这里?”
“真美,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一次臣心情不好,信马由缰就走到这里了。”
萧念拍了拍白马的脖子,笑道:“你这马倒也会哄你开心。”
顾远鸿笑而不语,胳膊往后一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坛酒来,“可要喝点儿?”
顺着他打开封口,一阵浓烈的酒香飘了出来,是他从未闻过的一种酒香,说不出的感觉。
萧念接过酒坛饮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嘴里有股淡淡的梅花香,“这是什么酒?”
“西北的一种农家酒,叫三尺梅。”
“三尺梅?”萧念挑了挑眉头,“奇怪的名字。”
顾远鸿笑道:“此酒只能冬天才能酿,因为酿造时要采新鲜的白梅入酒。装坛后掘地三尺封存三年,于第三年的头场雪时挖出来,这样的三尺梅才最纯正。”
萧念看了看手里的酒坛,又看看顾远鸿,似笑非笑地问道:“云清不是说喝不惯西北的酒吗,怎么今日出游没带朕赐的酒,反而带了西北的三尺梅?”
顾远鸿望着眼前的梅林,微微勾了勾唇,“臣喝不惯西北的酒是因为身边没有一个一起喝酒的人,今日皇上陪臣喝了这酒,以后臣就喝的惯了。”
萧念的心头狠狠的一震,半晌没有回过神来,顾远鸿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梅林,仿佛这梅林中有什么万分吸引人的东西,一时间安静的只有天地间呼啸而过的风声。
好一会儿,萧念回过神来打趣般的笑道:“你这么一说朕反倒不想陪你喝酒了,好歹你现在还惦记着都城的酒,万一你喝惯了西北的酒不回来了可如何是好?”
顾远鸿回过头来,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江山是皇上的江山,臣走得再远不也在这江山之中?”
萧念垂眸一笑,将手里的酒坛递给他,“自你入朝后你与朕就再未一同喝过酒,来,一醉方休。”
“好。”顾远鸿接过酒坛灌了一口酒,辛辣中带着梅香,让他有些晃神。
喝着喝着,不知什么时候二人背靠着背坐在了地上,萧念白皙的脸庞上带着两抹艳红,眼神有些迷离,“云清,你说朕是不是非要娶妃不可?”
身后的人沉默不语,萧念痴痴的笑了,“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想朕娶妃怕说出来惹朕不快?没事,想说就说吧,朕何时怪罪过你,朕只是……”
正说着,顾远鸿只觉得身后的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他急忙侧身一把接住了他。看着睡着的人,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浓愁,“皇上……”
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顾远鸿给萧念拉了拉裘衣,抱着他站了起来,抬头看看眼前的天地景色,催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