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爆竹声和烟花声不绝于耳。京城里红灯如海,叫卖声比起往日似乎都更响亮了些。
小孩们揣着糖果,零嘴儿,手上捏着烟花正玩得不亦乐乎。
深蓝色的天际时而炸开一朵烟花,瞬间淫灭。
武安侯府,铁甲将们多数都是孤家寡人,每年的这个日子,都会在武安侯侯府过年。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不对,今年更热闹,因为侯爷总算是能够正常过年了。
花昱回了月桂,凑不上这个热闹。
江野子翻了院墙爬了进来,刚跳下墙根,就闻见看见一群的糙老爷们打着赤膀摔跤。
江野子:“……”
这往后,侯府有了女主人,也要这么过年么?
北凤珏喝了些酒,独自一人在屋顶上,看着繁华的街道,成双成对或是拖家带口的人群,心里莫名的有些触动。
或许,他也可以带着容月,在这样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像一对寻常人一般。
江野子正往屋内走,刚走到屋檐下,突然头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江野子一怔,没好气道:“什么玩意?居然暗算老子。”
说着,便朝着厅内喊道:“你们家侯爷呢?出来,喝酒。”
铁甲将们忙的根本顾不上他,一个个的该摔跤摔跤,该掰腕子的掰腕子,反正就是没人来搭理他。
江野子:“靠!季恒,季恒呢!”
“季将军去抄兵书了。”
好不容易有个好心的小将士看江野子实在是可怜,这才忙里抽闲的回了句。
江野子顿时震惊了,“大过年的,抄什么兵书!一看就是北凤珏那禽、兽玩意指使的。”
当然,季恒之所以去抄兵书,完全是因为他猥琐的给淡淡送了个见不得人的荷包,丢了铁甲营的人。
“哎哟!”
一团雪从屋顶绕了个诡异的角度,正砸在江野子的后领子里。
一声怪叫后,江野子退了几步,抬起头看了看屋顶,用眼神示意道:北凤珏,该不会在屋顶上吧?
众将士:废话!眼瘸吗?
江野子瞬间想哭。
还他娘的是不是兄弟了?大过年的为毛要爬屋顶啊。
当然,江野子自动忽视了自己刚才爬了强这件事。
好不容易等他吭哧吭哧的爬上屋顶,却见北凤珏居然站在飞起的檐角上,衣衫迎风猎猎,手上还捧着一壶酒。
“哟?活久见,这是在借酒浇愁啊?”
北凤珏回头瞥了眼江野子,没说话。
确实是发愁。
江野子自知自己凑不过去,便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在想北疆战事?还是南边?再不然,是宫里头那位?”
“容月。”
北凤珏云淡风轻的吐出这两个字来,吓得江野子差点从屋顶上咕噜咕噜滚下去。
这个作风,不太符合武安侯的设定啊。
“你你你,光天化日的,想什么女人!”
北凤珏冷嗤了声,将手中的酒壶往江野子身上一砸,“你不懂。”
说罢,一道身影一闪,几个起跃间便消失在了武安侯府内。
江野子揉了揉眼睛,低头看了眼自己怀中的酒,郁闷道:“靠!就算是深更半夜也不该想啊。还没成婚呢就见、色、忘、义了?”
太师府庆祥苑内,容月昏昏欲睡。
他对面,容太师正抱着棋盘精神气儿十足。
“不准睡!”
容太师抬手就是在容月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今日要守岁。”
容月红着眼,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手上的棋子‘啪’的一声,掉在了棋盘上。
容太师的脸色顿时一沉,他辛苦的布了这么久的棋局,居然被容月随手丢了一个棋子给打乱了?
“爷爷,要不您先回去歇着?守岁这种事,我来干。”
容月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然而容台失去却并不上当,顺手摸了一块糕点往嘴里一塞,“怎么?嫌弃我老了?”
容月欲哭无泪,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容太师瞥了眼容月,继续下棋。
容月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瞪大了眼睛盯着容太师。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砰”的一下,容月脑袋一歪,往桌子上便砸了下去,一双手,忽的出现,接住了容月的小脑袋。
然后将容月小心翼翼的揽入自己怀中。
容太师头也没抬,冷哼道:“老夫还以为你要在门外站到天亮呢。”
北凤珏的头上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薄霜,外面虽冷,可习武之人,稍用内力就能让自己温暖起来,容月寻找到舒服的地方,便朝着北凤珏的怀里拱了拱,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梦里漫天都在飞红包,压岁钱,别人都有,她没有。
容月委屈的瘪瘪嘴,睡着的模样十分惹人怜。
北凤珏:“……”
容太师:“哼!”
“既然来了,就陪着老头子我守岁?”
相比起寻常人家的老人,容太师活的年轻,心态也好,似乎眼里心里除了容月,就是给容月张罗婚事。
反正没得跑,北凤珏这小子,他看着还不错。
但是一定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很满意的样子,免得日后这小子欺负他家小月儿。
北凤珏熟练的将一旁的毯子拿了裹在容月的身上,然后一手抱着容月,让她在自己怀里睡的舒服,一手执子,跟容太师对弈。
气氛,和谐的让人惊羡。
容太师撅着胡子,一边不开心的道:“之前月儿养了一只白兔,你知道吗?”
北凤珏身子一僵,迟疑了片刻,这才低低的应了声,“知道。”
容太师得意的扬起眉头:“不是老夫我吹,那只白兔,赢遍天下无敌手,唯独在老夫这里,栽了跟头。”
北凤珏:“……是。”
“所以,你为什么还堵住了老夫我的路?”
容太师视线一扫,落在了北凤珏即将落子的手上。
混账,混账!让子就不要让的这么高深莫测让人还要费心琢磨好不好!
北凤珏面色平津,淡定的落了下来,“爷爷棋艺高超,晚辈钦佩。”
爷爷?
容太师又是一愣,心底十分的欢喜,还没过门就这么孝顺,不错不错。
“叫什么爷爷?老夫可还没同意什么呢。”
容太师一边教训,心里一边想:准备的红包到底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这个问题真是让人纠结。
容太师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遇给着急忙慌的给人送银子的时候。
北凤珏看了眼容太师,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另一个位置,自己给自己堵死了后路。
容太师,并未察觉。
“继续说那只白兔,我家月儿十分喜爱那只白兔。”
武安侯殿下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这件事,他不知如何坦白却又不得不坦白。
见容太师似乎只是无意间提及此事,北凤珏深吸了口气,突然开口道:“晚辈有错,不该隐瞒太师此事。”
以容太师的试探,和他的聪慧,应当是猜到了。
可毕竟是在朝堂中摸爬打滚一辈子的人,容太师的才智,绝非寻常人能比的。
北凤珏话落,容太师瞥了眼缩在北凤珏怀里熟睡的人,狠狠的叹了口气,“你都抱着我家月儿了,还想我说什么?哎,那护国寺那次后,没同房过吧?”
北凤珏面上尴尬,轻咳了声,尴尬道:“在扬州……”
“好了你不要说了,老夫不想听。”
容太师头疼的捂着脑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容月,怎么能如此之没有出息?
“你可知自己的病因在哪儿?”
一边不高兴的落子,容太师一边头疼,嫁还是不嫁?嫁了,舍不得。
不嫁,亏。
北凤珏淡淡的道:“暂且不知原因。”
不,不知?
容太师落子的手一僵,“你可知,你今日的这番话,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后果?”
堂堂武安侯,居然是一只白兔?
听起来就是十分的匪夷所思。
往圣武朝内说,这是妖孽,祸害。
往外说,这是他们大举进攻圣武朝的绝佳机会。
所以这消息,绝不能流露出去。
北凤珏微微颔首,“知道。”
容太师动了动唇,张了张嘴,可一对上北凤珏那双清澈的眸子,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朝政不清,可只要有北凤珏在,只要武安侯不倒,满朝文武以及天下人,都能安心。
容太师沉默再三,这才丢下手中的棋子,缓缓起身,凝重道:“你的命好,遇到了我家月儿。”
说罢,他便转身出去。
北凤珏低下头,看着怀中熟睡的人。
容月瘪瘪嘴,哼唧道:“压岁钱……我的。”
北凤珏……
幸好来时有所准备,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红包,正要赛季容月的衣领里,却不料他的手刚放上去,门外,容太师去而复返:“老夫刚想到,你不准对我家月儿动手动……”
脚字还没说出口,容太师就目瞪如铃,咬牙切齿的盯着北凤珏落在容月衣领的手,“你小子在做什么?”
北凤珏无辜的望过去,百口莫辩。
一夜过去,次日一早,容月睁开眼的那一瞬,只觉得嗖嗖的寒意铺面而来。
她一扭头,就看见自己对面,容太师正虎视眈眈的瞪着他对面的——北凤珏。
容月看看这个,又看看对面那个,挠了挠脸蛋,“可以来个人看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