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简的视线在落到那块血玉上时,有一瞬的迟疑,可仔细一想,他所佩戴的玉佩数不胜数,这样一块,也必不稀奇。
他正要开口,身后,却被一双手拉了下。
凤明简回头,不解的看着身后的许默如,“许小姐?”
许默如微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轻声道:“当心有诈。”
容月虽然不算多聪明,可却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从昨天容月上门提亲的事情闹开后,京城里的茶楼间,早已流传了无数个版本。
什么容小姐与武安侯情比金坚,帝师之女横插一脚,欲与武安侯争一人。
这种作死的版本,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有病的酸秀才写出来的,若是知道了,她必不轻饶。
凤明简细细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此时有必要洗清嫌疑,于是冷笑了声,模棱两可的道:“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脑残。
容月哼了一声,“记不清没关系,你大可以推脱半年前的秀才不是你找的,你也可以推脱如今这个散布谣言的胡二麻子也与你无关,但是有一点,你真的可以洗清嫌疑吗?”
凤明简眉头一蹙,脸色难看起来,声音也瞬间狠厉起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容月勾唇一笑,无所谓道:“我想说的是,何亿清造反,抄家之时却没从他的府邸里抄出半点银钱,你说,这钱都去哪儿了?”
瞬间,凤明简脸上的狠厉陡然变得惨白,手指不住捏紧,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难看至极。
“可能,是被狗吃进肚子里了?”
容月笑吟吟的上前,刚吃过糕点的爪子在凤明简雪白的狐裘上擦了擦手,哦,不,拍了拍。
她是很有道德的孩子,绝对不会干出这种在人家的狐裘上擦手这种事的。
凤明简后退两步,避开了容月的手。
可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就是立南王心虚,腿软。
或者就是肾虚。
年纪轻轻的,咋还肾虚了呢?
百姓们一时间表示十分的不能够接受。
“要不然,就是何亿清半夜变成厉鬼,亲自一点点的拉到了阎王殿?”
容月继续危言耸听,有些事情,既然有人想玩,那不妨玩大一点。
容月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所谓的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根本不够看。
以往百姓们在谣言的带动下都认定了是武安侯浑身带煞,既然如此,那她就偏要人们好好的看看,到底谁才是心不坏不轨,造谣生事。
“还有造反?什么时候?我们怎么没动静呀?”
“蠢货,你都睡成死猪了,还能有什么动静?我可是亲眼所见啊,当时那反贼都兵临城下了,险些就要攻进来了,还好武安侯殿下率军擒拿反贼,这才没攻入京城。”
“哦哦,那反贼叫啥?”
“反贼叫啥重要吗?听说那反贼沿途抢人粮食金银,貌美女人,简直不是人!”
“你见过啊?还是你被抢过?”
“放屁,书里说的反贼不都是这样的么?”
“……”
关于那次何亿清造反的事儿,百姓们的印象并不很深,只是隐约的察觉第二天的京城好像空气格外的清新,武安侯殿下都还出了趟门呢。
凤明简脸色几变,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意,一扭头,却见许默如已经退到了一边跟小沙弥询问什么事情去了。
这个女人!
见风使舵!
无奈,凤明简深吸了口气,儒雅的笑了声,“你这话,本王倒是不明白了。当初去清查何亿清府邸的人是铁甲营的人,没找到,要么,就是没有,要么……”
凤明简没把话说完,却不料,一个围观的百姓突然扬起手里的瓜子,哗啦啦的朝着他砸了过去。
“你放屁!铁甲营的人这么多年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更何况,我家儿子的师傅,还救了我儿子一命,月月给我们送银钱来,还教我儿子读书识字!不准侮辱铁甲将。”
凤明简:“粗鲁,山夫!无知!”
那百姓一听,瞬间不乐意了,在他们看来,铁甲营就是一个绝对高大威武的存在。
是个男人的,都想进铁甲营磨炼一番。
这种强烈的心情,一般人是很体会的。
季恒以及铁甲将:……没白给百姓们送大米啊。
容月打了个哈欠,“那银钱,立南王真的不知道在哪里么?那可是何亿清搜刮了无数扬州百姓才得来的啊。”
幸好何亿清有个好儿子,不然的话,扬州百姓可遭殃了。
凤明简坚定道:“本王不知道。”
容月点了点头,笑嘻嘻的道:“可是,我在护国寺,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哦。”
她话落,殿门外,两个铁甲将押着十几个僧人从后院走来,而走在他们旁边的,便是失踪已久的容长轻。
凤明简眉心一跳,容长轻!
容长轻已经有些显怀,她虽然没在明面上与凤明简承认过什么,可容家二小姐三天两头跑立南王府,她大哥还给立南王自荐枕席这个事,早就传开了。
此时一看这容家二小姐有身孕了,纷纷朝凤明简投去鄙视的目光。
把孕妇藏寺庙,立南王真是黑心眼,难道不应该赶紧的娶回家么?
容长轻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经过凤明简时,脚步顿了顿,却转身,走到了容月的身后。
凤明简皱起眉头,死死地盯着容长轻。
可后者,却始终垂头看着地面,好像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人似的。
被带进来的和尚们跪在佛前,不敢吱声。
此时,方丈的脸,已经彻底的黑了。
容月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护国寺内,怎么会藏有这么多的金银呢?哎,难道说,你们把孝敬佛祖的香火钱,都拿来自己藏了私?”
方丈老脸一变,当即转身跪在蒲团上,诚心道:“佛祖明鉴,弟子绝无此心。这些银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受谁所托?忠谁的事儿?”
容月上前,双手合十,跟着方丈跪在佛祖跟前,收敛起浑不在意的笑,冷声道:“方丈当着佛祖的面,敢不敢再说一次,是佛祖授意你,让武安侯皈依佛门?”
方丈脸一僵,动了动嘴唇,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他说是,那么自己的话就势必会跟八年前的秀才扯上关系,还有如今的胡二麻子的谣言,甚至于,立南王。
深究下去,护国寺不保。
容月也不着急,只笑了声,道:“想清楚了,说出来便是,想来方丈身为出家人,一定不会不会辜负佛祖,不打诳语的。”
方丈的脸,沉了又沉,“或许,武安侯殿下并不适合出家。”
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的瞬间,凤明简的脸就变了。
他狰狞的笑了声,“方丈!你可想清楚了?”
“啪”的一声,凤明简的脸上,一块豆绿色的糕点渣渣一点点的掉在地上,容月拍了拍手,没好气的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凤明简:“……容月!你放肆!”
“啪”,这会是季恒扔的。
可惜了容小姐的糕点,待会不够吃,又要不高兴,容小姐不高兴,侯爷就不高兴。哎,容小姐威武啊。
季恒:“容小姐然你插嘴了吗?闭嘴。”
凤明简气的咬碎一口银牙,想要动手,却无奈根本不是季恒的对手。
铁甲营的,都不是正常人。
是疯子。
一个个的杀人如麻的疯子。
容月拍了拍方丈的肩膀,笑着道:“你猜,北凤珏现在在干什么?”
方丈的心猛地一悬,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看了眼凤明简,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容月:“……”
“护国寺除了藏金银,还藏了什么别的?”
方丈的嘴唇抖了抖,额头上满是冷汗。
就在眨眼的功夫,袈裟都湿了大半。
可见其做贼心虚到何等地步。
容月视线在凤明简和方丈的脸上扫了又扫,忽然,她一拍脑门,惊道:“我就说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你是不是为了维护你心上人?立南王,你太不厚道了,方丈,这,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你都不放过?”
“噗”的一声,方丈一口暗红色的血吐了出来,贱在了金光闪闪的佛像上。
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急忙起身就用自己的袈裟去擦,却擦出了一片红色血污来。
容月朝着佛祖磕了三个头,面无表情的道:“方丈,出家人,四目皆空,六根清净,心不静,眼被俗物蒙蔽,你出的哪门子的家?”
她说完,拍了拍裙子,站起身来,嘴角滑过一抹诡异的笑来,“时候,到了。”
“砰砰”,接连几声动静,整个寺庙仿佛都在震动。
寺庙后的山,像是炸开了般,滚滚的往下砸着山石。
不远处,有和尚的惊呼声传来。
“不好了,武安侯炸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