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北凤珏要是早知道自己还有这一天,被人捏着鼻子问曾经受过多少伤的遭遇的话,他当年就花点心思,给自己去去疤痕,顺带着把身边几个亲近的毒哑了合算。
也不至于容月此时眼睛红的跟只兔子似的,眼巴巴的望着他,也不生气,更不动怒,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却让人心里忍不住的一阵心虚。
独闯敌军大营的时候,武安侯殿下都没觉得这么心虚过啊。
容月眉头一皱。
北凤珏立马道:“除却这次,最严重的一次是十五岁那年,北狄联合大金偷袭月桂国,我一时失察,进了敌人埋伏圈,身受重伤,掉下雪山。”
容月的心咯噔一下,十五岁。
见容月神色不对,北凤珏立马举起手认真道:“只此一次,其他的都是寻常刀剑小伤,不碍事。”
容月深吸了口气,剜了眼北凤珏,没好气道:“难怪,原来是那年摔坏了脑子。”
说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一边气鼓鼓的瞪了眼北凤珏,一边气呼呼的道:“看什么看?躺好。”
武安侯殿下只好默默的躺下,躺好,不敢有丝毫的忤逆之心。
罢了,有个人管着,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接受。
平日里一句话便能动三军,一挥手就是砍人头的武安侯,此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好似是累极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容月皱着眉,坐在床边,看着北凤珏脖颈上的青筋,留下淡淡的青色。
今日,她分明感觉到北凤珏好像要变成白兔了,最终却还是压了下来,为什么?
夜深人静,武安侯府,一片寂静。
容月见北凤珏睡着了,这才去他隔壁找了个房间睡下。
她刚躺下不久,北凤珏便从床上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披上外衫,轻手轻脚的从走了出去。
屋外,又下起了雪,有些冷。
三道人影前后一同进了书房,动静轻的跟做贼似的。
花昱无辜的戳了戳一旁的季恒,闭着眼睛笔画道:为什么咱们跟做贼似的?
季恒小心翼翼道:因为容小姐会拆房子。
花昱:嗯?有啥关系?
“北疆战事在即,北疆驻军可有作战安排?”
北凤珏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胡乱笔画。
季恒闻言心一沉,“启禀大帅,北疆主帅是太子娘舅,名唤孙一策,据探子来报,北疆驻军暂时并无,并无准备作战的计划。”
“混账东西!”
北凤珏一声低喝,声音虽小,气势极强,吓得花昱都快爬到季恒身上了。
花昱默默的看了眼北凤珏,心道:原来大帅平日里声音浑厚的骂人都是憋着劲儿呢?感情这种小声骂人才是最吓人的?
一眼看去,北凤珏苍白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怒气,眼眸通红,像是随时都将谁拖出去暴揍一顿似的。
花昱吓得连忙睁开了眼睛,也顾不上装什么瞎子了,可千万别待会侯爷砸个砚台过来他都躲不开。
季恒垂头,轻声道:“太子殿下近些年的动作有些大,明显是想在军方安插人手。”
“安插人手?孙一策是个窝囊废,连护送粮草都能给土匪打劫的蠢货,如何护得住北疆数万百姓?”
北凤珏气的连连咳嗽,显然是被气坏了。
他本就虚弱,此时这么一咳,顿时咳出了一口血。
花昱大惊,急忙上前,取出银针,给他扎了几针。
北凤珏摆了摆手,平息了下怒气,脖子上的青筋淡淡隐没下去。
“这些年,侯爷被陛下困在京城,太子又待在大营里磨炼……”
“磨炼?他那叫养胎。”
北凤珏冷嘲了声,眸光一冷,深吸了口气,“既然他想要军功,本侯成全他。”
季恒、花昱还没从自家侯爷开玩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太子,太子养胎?
嗯,说的好像也挺在理的。
据说太子殿下在北疆大营里的日子跟在东宫里的日子没差,还带了一个良娣伺候左右,每日起来山泉水泡茶,金盆洗手,锦衣玉食,样样不能少。
也真是难为了那位太子殿下,还能在北疆熬这么久,就等着北凤珏上交兵权,他好彻底的将兵权攥在自己的手心。
说实话,花昱一个依附于圣武皇朝的别国太子都觉得,圣武皇朝要不是武安侯苦苦支撑,怕事早就被推翻了。
这样的混账东西,也能当太子?
想他当太子,天天都得装疯卖傻,还要假装是个瞎子,这边还得在铁甲营里当苦力,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季恒欣慰的笑了下,侯爷总算是准备反击了。
心中痛快之余,与花昱对视一眼,齐齐下跪,“属下但凭大帅差遣。”
北凤珏眉头微皱,吩咐道:“铁甲十部,派人去北狄都城里搅乱内政,再让何卿戈亲自带兵前往北疆,暗中驻守回阳城,哪个不长眼睛的胆敢伤我圣武百姓一根毫毛,杀无赦。”
“是。”
季恒起身,转身就要走,刚走两步,突然回头道:“侯爷,需不需要通知蒙阴率军去协助太子一二?毕竟……”
太子那么个蠢货。
北凤珏弯了弯嘴角,冷笑道:“告诉北疆驻守将领,退守二十里,给太子让道。”
季恒何花昱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笑意。
啧啧,侯爷果然是侯爷啊。
既不让百姓受到敌国威胁,又让太子想要挣军功的心思落实,可偏生却把北疆驻军最主力的战队撤走了。
剩下的太子所带的人马,只怕是只有逃跑报名的份儿。
毕竟太子不想死,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存实力。
战场,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于享乐的地方。
这一点,那个狗屁太子怕是还没明白。
季恒花昱连连跪地:“是,属下遵命!”
北凤珏看了眼花昱,“你暂且先回月桂国,北疆战事若起,你月桂当年失去的地盘,也该收回来了。”
花昱眼睛一亮,跪下砰的朝着北凤珏磕了个头,感激道:“此生,花昱愿永远效忠百姓,不负铁甲。”
北凤珏起身,将人扶了起来。
结果他还没扶起人呢,季恒干咳一声,花昱立马嗖的一下子起身,拽着季恒两人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而书房门口,容月正端着一盘夜宵站在那里,月色清冷,抖落满地的雪花,容月背对着月色,半张脸隐在黑夜中。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个要跑的人,无奈道:“夜宵准备好了,你们见鬼了?跑什么?”
花昱何季恒的脚步顿了顿,尴尬的回头,“那个,不打扰容姑娘和大帅了。”
容月无语,回头道:“本小姐看起来像是会吃人吗?”
花昱点头,季恒猛地一戳他,他又连忙摇头。
不会,容小姐温良贤淑,怎么可能会吃人?顶多就是吃了大帅而已。
容月回头看着北凤珏,“我准备了火锅,下雪了,刷火锅吧?”
花昱连连点头,跟美人一起在雪中吃火锅什么的,最好了。
季恒又戳了戳他,眼瘸吗?大半夜的,拽着侯爷和容姑娘吃火锅?
侯爷还有伤在身呢,需要容姑娘贴身照料的。
花昱无辜的眨了眨眼,火锅,他想吃。
就在此时,一道决定性的声音响起:“去帮忙,叫上弟兄一起吧。”
说完,就要去拉容月。
可惜手还没碰到,就被容月甩开。
容小姐两手叉腰,气鼓鼓的瞪着北凤珏,怒道:“谁准你不穿衣服就出门的!”
北凤珏看了眼身上穿的略显单薄的衣裳,心虚道:“一时,忘了。”
“来人,给我把被子抱来。”
北凤珏:“?不是吃火锅么?
容月勾了勾嘴角,回头看着北凤珏,皮笑肉不笑道:“吃火锅,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听话,又一身伤病,还想吃火锅?喝汤吧你。”
容月说完,果断的叫人在大厅里摆了火锅。
厅外大雪纷飞,厅内铁甲营何家将们围坐一桌,北凤珏裹着厚厚的大麾坐在容月旁边喝着淡出鸟味儿的银耳汤。
一场火锅宴,一群人边喝酒边吃火锅,好不快活。
唯独平日里威武霸道的武安侯殿下,滴酒不能沾不说,就连肉,都不能碰一口。
容月一边吃一边翻白眼,热情活络的跟一群人混到了一起。
北凤珏在旁边,勾起了嘴角,身边有兄弟,有喜欢的女人,人生其实已经十分圆满了。
一旁,花昱戳了戳季恒:呜呜呜,侯爷好可怜,往日里跟弟兄们在一块,虽然说是喝酒少,可也绝不会别人都有他没有。
季恒白了眼花昱:你懂个屁,光棍岂懂侯爷之快哉?
花昱摇头晃脑,一爪子拍在季恒的胸口:老子是光棍?老子分分钟就能立下太子妃,成千上万的女子排着队的等着嫁给我呢。倒是你,一介武夫,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你?
季恒气的翻白眼,“等大帅成婚了,我们就都容易了。”
花昱大惊:“靠!你小子竟然觊觎大帅美色?老子说你怎么这么大把年纪还不成婚呢。”
空气瞬间宁静。
北凤珏微微一愣,挑眉去看容月。
容月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道:“季将军,北凤珏,他不纳妾,你,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可以选择当正妃,花昱太子,不是还没成婚么?”
季恒咬牙切齿,抬起拳头就要去揍花昱,幸好花昱跑的快,否则就要被揍得满地找牙了。
这就是神医何武夫之间的差距啊。
桌子上的气氛再度恢复,容月回头瞪了眼在一旁默默的喝着银耳汤的北凤珏,将自己面前挑出来的青菜推了过去,没好气道:“哼,今天姑且原谅你了。”
北凤珏勾起嘴角,一笑间,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