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凤明简眼中的猩红消散殆尽,剩下一眼的震惊和恐吓,那张还算是清秀的脸,满是灰败之色。
“太子?太子跟我有什么干系!”
凤明简当即便回过神来,冷笑出声。
“我与你之间的恩怨,还要牵扯上旁人作甚?”
北凤珏面若寒霜,面容隐匿在阴暗的牢房里,想也知道,一定是面无表情。
凤明简的脚上并未上铁镣铐。
不知道是不是宫里特意嘱咐过,只是凤明简那日在护国寺的后山,跟铁甲营的人交手之时,被他们狠揍了一顿。
铁甲营的人早就看凤明简不爽很久了,北凤珏不屑于动手那他们就代劳。
先揍一顿。
回头行刑之前,再过来揍一顿很的。
免得给铁甲营惹麻烦。
凤明简的动作有些狼狈,几乎是一走一瘸,艰难的走到北凤珏的跟前,苦笑了声,道:“北凤珏,功高震主,我即便是藏了这么多的兵器,陛下也知道我没那个能耐造反,倒是你,即便是你清清白白上交了所有的兵权,可只要你振臂一呼,各方兵马,谁不听你号令?北凤珏,你就是个强大的可怜人,可怜,这辈子你都注定可怜。”
北凤珏松开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轻嗤声,淡定的道:“原本只是怀疑,如今可以确定,你身后的人,是太子?”
凤明简:“……”
“你放屁!本王身后何须有人?”
无论北凤珏如何直视凤明简,他却始终闪躲,不敢直视北凤珏,或者说,是逃避。
当今太子当太子数年了,却始终不能监国,参与朝政。
一律朝政把控在皇帝陛下的手里,而皇帝,又喜欢亲近容太师。
太子想要夺兵权,也不无这个理由。
北凤珏心里已经明了了,什么都不必再问,他扫了眼凤明简,扭头吩咐道:“替本侯买一份饺子送来。”
说罢,北凤珏转身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凤明简急忙起身,叫住他:“北凤珏,你真的不恨我?”
北凤珏脚步不停,“用你最后的良知想一想如何安置容长轻和她腹中的孩子。”
“北凤珏,为了容月,你连这等琐事都要管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软肋呢,哈哈哈!!”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人影越走越远,凤明简笑出了眼泪,红着眼默默的盯着青灰色的墙壁,任由上面的蟑螂乱爬。
若是换做以前,他绝不能容忍这些的。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他生而,也是娇子。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可以成就大事,绝不是窝在府邸之中享受荣华富贵。
可自从北凤珏的出现,就打破了他的一切自以为。
比不过他的尊贵,比不过他的能耐,比不过他的心胸,他输的一塌糊涂,偏偏北凤珏连最后一个恨字,都吝啬于他,让他此生注定不能心安理得的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画上句点。
凤明简抬头看向唯一的一个不足一巴掌的通风口,外面瑟瑟的吹着冷风,一如他此时的心,冰凉一片。
太师府内,一片祥和。
因为是容月头一遭过年节,白日里去了一趟方府也就算了,容太师从宫里匆匆赶回来之后就追去了方府,结果去了方府,容月又去了武安侯府。
这也没关系,就在方府隔壁。
可是为什么去了武安侯府,人又跑去了什么春江月?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容太师很生气,于是拎着容月回府哭诉。
一边哭,一边偷吃下人送进来的梅花酥红豆糕松子糖等等零嘴儿。
容月站在正厅里,欲哭无泪。
“老夫活了一辈子,万万没想到,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谁成想,你竟有了媳妇忘了爷。”
容月:“……没忘没忘。”
“骗人!那你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容太师胡子上黏着糕点渣,一边横眉竖眼的朝着容月喊道。
正厅的大门紧闭,外面挤满了家丁下人,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的守在门外,生怕等会太师要在这大过年的日子对容月动手。
容月笑嘻嘻的挪了挪脚步,挪到了容太师身边,给她捏肩,“今天过年嘛,爷爷,消气消气,你看着糕点渣子都被你气飞了。”
“我没吃。”
容太师怒而狡辩,生气发火的时候怎么能吃东西呢?
一看就不是真生气。
容月连忙哄着,“好好好,您没吃,这些糕点都是自己减肥,自己把自己减没了的。”
容太师:“……”
吹胡子瞪眼不开心。自己养大的白菜,被武安侯给拱了。
容月笑嘻嘻的捏了捏肩,捶捶背,服、务的殷勤周到,一边讨好道:“可还舒服?”
容太师分明已经舒服的快要睡着了,可一看到容月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又一板脸,哼唧道:“不舒服,重新捏。”
容月:“……”
“我累。”
“累了站好。”
容太师一声哼完,伸手准备从桌子上拿块糕点赏给容月,可一动手,却发现桌子上……糕点都被他吃的差不多了。
容太师假装摸胡子的收回手,捋了捋胡子,一板一眼道:“北家那小子今天拐你去做什么?”
“吃饭。”
容月有气无力,垂着脑袋站在一边,委屈啊。
容太师一听,顿时又不乐意了,冷声哼道:“气煞老夫,气煞老夫也!难道老夫还养不起自己的孙女吗?”
门外,管家适时地开口:“太师,武安侯府派人送来了年礼。”
年礼?
还没嫁进门就急着送礼?
容太师胡子一翘,“扔出去。”
管家为难的看着门口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往屋内抬着年礼箱子的铁甲将,扶额无奈道:“启禀太师,扔了,又给抬进来了。”
他们还打不过,也不敢打。
听说铁甲将在外的时候可以不受军规束缚,绝不吃亏。
容太师:……
好不容易哄着容太师高兴了,容月这才溜达着慢腾腾的回了庆祥苑。
人总有老的那一天,容太师似乎格外想要让容月找个好靠山,却又格外害怕容月马上就出嫁。
庆祥苑内,淡淡捧着一个荷包,正不知所措。
容月一进去,便抽瞅到了那个荷包。
“现在的小姑娘,绣工都这么丑的吗?”
容月皱眉,疑惑不解。
按理说太师府的绣娘,技艺应该是十分不错的。
淡淡刷的一下红了脸,将手中的荷包往怀里一塞,梗着脖子道:“奴婢捡的。”
捡的?
捡的脸红个什么劲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捡的不是个荷包是个小鲜肉呢。
容月朝着淡淡招了招手,低声问道:“容长轻近日可都还好?”
当初把她藏到护国寺,是为了让她暗中帮忙找证据,好在紧急关头保她一命。
容长轻虽然蠢,但是蠢不至死。
尤其是,她腹中还有一个。
淡淡皱着眉头,“从立南王出事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院内,没出过门,就连吃饭,都是在屋子里吃的。”
容月摸着下巴,“这要是把自己憋坏了,会不会影响将来孩子的智商啊?”
淡淡一脸不解:“小姐您说什么?”
容月一拍桌子,起身道:“不对,她不是这种人。”
容长轻是什么人,容月或许不太了解。
可有一点,她知道,容长轻绝不是对立南王死心塌地到要死要活的人。
毕竟,要是她真的对凤明简那么认真的话,也绝对不会在知道凤明简一切暴露的时候,选择听从容月的安排,去做那最后一个推手,为自己换取生机。
“有没有人去房里看过她?”
容月突然问到,方才还嬉笑的脸上,满是严肃。
淡淡吓了一跳,“奴婢早间暗中去看过,确实是安安静静的,什么异常都没有。”
没有异常?
今日太师府虽算不上热闹,可毕竟也是过年,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容月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不料她刚起身,外面就传来了丫鬟婆子的叫喊声。
“来人啊,不好了,二小姐服毒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