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颖一方面是疼爱儿子,不愿看他形单影只在H市生活;一方面,她在对孩子的管束上也的确宽松。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在每个方面都退步忍让,或者闭口不谈。
霍承不吭声,英俊的脸像是一块被勒起来的云彩似的,脸上的神色紧绷绷的。路颖也动气不小,母子俩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就在这时,边慕禾从外面走进来,没预料地撞见了这样气氛的两人,一时间愣住了。
“妈?”边慕禾刚刚到,她没听见霍承与路颖之间的对峙,因此见了这低沉的气氛,不免小心翼翼,有些忐忑。
路颖是对边慕禾有些疑惑的,但并没有成见。她脸上露出些宽泛的笑容,“慕禾,你怎么来了?后厨油烟味大,快回去。”
“妈……”边慕禾凝视着她,闪闪动人的眼睛里浸润着些叫人心尖泛肉的墨光,“我刚刚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她问的可怜巴巴,就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似的。
路颖一时间倒是有些不忍了。
“没有、没有!”路颖连忙挤出一个笑容,“你这孩子净听阿承胡说,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阿承,别在这儿干杵着,带你媳妇回去,咱们去厅里说话。”
霍承泛僵的脸重新漾起暖色来,他拉着边慕禾的手,“出去说话。”
路颖跟他们在厅里坐了没一会儿就回房了,霍小火和边溪林也跑到了楼上去。霍承和边慕禾坐在一起,边慕禾捧着面前热气氤氲的茶杯,不安道:“我刚刚没有回答妈的话,妈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霍承见她问的小心,胸腔里愈发的涌溢着一抹疼惜之意,“你来找妈,是因为这个?”
边慕禾想点头,却又想摇头,想了片刻,她轻声道:“妈对我很好很好,这些年除了姨妈,我真没在谁身上体会到这种温暖。我不想叫她生气,我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我惹了她呀,如果是,我就给妈道个歉,反正做女儿的,给妈道歉没什么丢人的,是不是?”
她这话回答的天真烂漫,少了几分平日的小心翼翼,倒叫霍承愈发怜爱起来。
霍承禁不住吻了吻她的眼睛,柔声道:“对,你也是妈的女儿,慕禾,你这样想真好。”
男人大抵是一个贪婪的动物,即便有的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时候却也梦想着自己的妻子能和母亲和平相处。
眼下,霍承愈发觉得他的慕禾是个楚楚可怜的小人儿,愈是这样,路颖就显得愈难以理解。
“你要是真在意这件事,我找个机会跟妈解释一下。别放在心上。慕禾,但我要问你,你刚刚在想什么?”霍承问道。
边慕禾又不吭声了。
霍承似乎隐隐地发觉出一些什么规律,那就是,似乎他们每每一提到有关孩子的事情的时候,边慕禾总是会表现的很古怪,很不一样。
霍承想,恐怕是慕禾年纪太小,在学校里又被许多许多孩子缠着,心里一定不大喜欢吧?
若是这样,倒也不怕。他虽然年纪渐长,可慕禾终归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的,她想什么时候要孩子,那就什么时候要孩子。即便是选择不要,也只是多了一抹遗憾,他也会尊重慕禾的想法,甚至愿意去试着说服路颖与霍长河的。
他的想法并不为边慕禾所知道。
边慕禾不知道该如何跟霍承说她难以启齿的事情,只低垂着头,心中已经闪过了千百种念头。
“走吧,上楼换件衣裳,晚饭快好了。”霍承揽着她的腰,说。
从楼上换了衣裳,边慕禾捧着手机呆呆的发傻。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边慕禾拿起一看,竟然是一条做人流的垃圾信息发送进来。
她此刻自然是无心看这种东西,只将那条信息向右一划,就欲删除,谁知,这条信息的完整内容竟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只是打着做人流的牌子,这家医院还自称可以治愈不孕不育和各种男女隐私疾病。
边慕禾傻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脑中忽然想起路颖在楼下说的话来。
那时候她好像只有装成听不见的样子,才能蒙混过关,免得因为现在一时的谎言,而让未来显得更加难堪。
她现在似乎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除了她真实身体状况这一点。
如果这个难以启齿的隐私问题也不是问题了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和霍承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她想,以路颖和霍长河的为人,她不会过得像那些电视剧中的苦命女主人公一样,每天忍受着各种折磨和非议。
她已经将一个透明而完整的自己暴露在霍承面前了,除了那个不为他知的疾病。
她当初以为霍承是有孩子的,就这样贸贸然的嫁给了他。这样真的对 吗?或许当时看是对的,可是现在看,实在愚蠢之极。
她犹豫的点开了那条信息下面的网址,当“XX医院”的页面出现在边慕禾面前时,她的脸被照的一片苍白。
……
……
还有几个小时就是大年二十九了,季晨一尊塑像般的坐在办公椅上,脸色颓败的无法挽救。
从庆雪荷在他办公室门前闹事的那天开始,他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她了。而同样的,即便身处一家医院的上下楼,季晨也再没有勇气去看边慕禾一眼了。
活的真没意思,季晨悻悻的想。
一朵耀目而灿烂的烟花在城市的上空爆发,他的眼里盛起了一个明艳的旋涡,可那却是孤单的,是再多的狂欢与夺目都无法填补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哀伤呢?季晨想,或许有时间他应该去一趟医院的心理科,询问一下他是否有抑郁症这样的高级病。
忽然很想喝酒,季晨呆呆地望着窗外。
临近年关,医院也萧条的很,还是往常那些熟悉的同事,季晨觉得空落落的,似乎每天忙不完的工作能够让他感到满足,而此刻难得的安静,却让他崩溃的抓狂。
要是慕禾的本命年了,季晨手里抓着一只金色的小狗,呆呆地想。
这只纯金的吊坠,是他早在两年前就买好的,就预备在今年边慕禾本命年的时候给她。可现在,人去楼空,物是人非,边慕禾身边也多了一个潇洒多金的男人,他不愿承认霍承比他优秀,可实际上几次见面下来,他觉得,除了在爱边慕禾这一点上霍承不如他,剩下的方面,霍承似乎哪里都比他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