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蓉未施粉黛的脸上一片沉。
她因“大嫂”二字而轻皱了眉:“嗯。”
“文然应该跟你说过了。我叫你回来,是因为沈寒这小子跟我说,他要结婚!”沈丛山手里两颗狮子头被他转得咯吱响,“和这姓白的丫头,你应该了解过了。”
白娅瞟了一眼沈寒,他在卢蓉说话前开了口。
“我的事会和我妈一言一语地交代,现在仅是出于礼貌,才让她过来。”
沈家人见面比仇人相见还要急赤白脸,白娅倒觉得或许不用她做什么,他们自己都不会好过。
整个吃饭的过程,卢蓉话并不多,也不笑,视线最多的是落在沈寒身上。
她身上不见卑微,却给人低落感。
“当年,我大哥怎么没的,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现在你儿子要娶白治的丫头……大嫂,相信你也不至于不表态吧!”沈文然眉目都带着对这件事的抗拒,他绝对不允许沈寒把这么个丫头招回家,“更何况,你儿子把沈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给她了,呵……我大哥当年可都没对你这么好过!”
沈寒一直没说话,但提到他父亲,明显眼中的光暗了几分。
卢蓉亦是如此,她表情没有多的变化,但捏紧了筷子。
“他姓沈,沈家人的话都劝不动,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卢蓉冷淡的态度把桌上的气氛降至冰点。
沈文然不死心:“大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我哥死了,虽然……”
“以后不用叫我大嫂,沈家从来没认过我这个媳妇,今天仅仅是因为沈寒一定要让我来见见他的家人。我之所以答应你回蓉城,是因为我另有要事要办。”
卢蓉是个态度坚决的人,绝对不软弱,白娅心想着,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我儿子要娶谁,我尊重他的意见,绝对不会过多干涉!”
白娅抿着嘴,总觉得卢蓉只是在沈家人面前才这样坚定。
一顿饭就再也没有人多说话,老爷子早早就结束了这顿饭,让佣人扶着坐到沙发处,板着脸也没有下文。
“爷爷,二叔……”沈寒朝客厅看了一眼,“现在我母亲的态度已经表明,你们也应该安心了,至于沈氏的股份,我已作了安排。剩下的股份我交给爷爷,从今天起,我不再去沈氏上班。”
沈丛山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手里原本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现在沈寒要给他剩下百分之三十,他一个老头子,拿到有何用?又能握权多久……
他失去的,是一个能把沈氏做大的人!
沈文然虽然不至于是个庸才,但他一不会赌石,二没有经商天赋,如果不是梁罗绮,他恐怕也做不到现在这样。
所以,沈寒一旦交权,沈氏不一定能稳得住。
“糊涂,你是让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去公司收拾烂摊子吗?!”沈文然也急了。
梁罗绮一直没开口,随时注意着卢蓉和白娅。
都是嫁进沈家的女人,为什么她兢兢业业上班,任劳任怨,反而还没有这两个女人来得重要。
当初沈文安对卢蓉维护至极,现在沈寒又为了白娅做到如此地步,而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给了沈家和沈氏。
得到的,太少。
“不糊涂,爷爷老当益壮,没问题的。”沈寒眼中冷意尽显,“不然,那……二叔求我?说不定我会考虑!”
白娅吓一跳,好歹是长辈,沈寒竟然这样目中无人。
让沈文然求他,简直是大逆不道。
可他接下来的话,更是不孝。
他说:“爷爷求我也可以!我更会认真考虑。”
沈丛山表情呆滞,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反了!把我的家法拿过来!”
屋内的人都静了,只有老爷子的咳嗽声。
家法……
白娅还没听说过,沈家有这东西。
之前沈寒一再冒犯,沈丛山从来也没有这样生气过,尽管被气到去医院,也从来没提过家法的事。
可今天……
卢蓉的脸色变了。
沈文然和梁罗绮先是一愣,之后神色复杂。
白娅不懂,但其他人全都知道。
最淡定最平静的,是沈寒。
“爷爷,就算你执意要这样,我也不会再去公司。不求我也行,让二叔交出股权。”
沈寒有备而来。
“反了,反了……把我的家法拿来!”沈丛山脸都绿了。
白娅手心发凉,想起上次从早跪到晚的场景。
卢蓉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按住沈寒放在桌上的手,看着自己的儿子。
“放心,我有数!”沈寒起身走过去。
白娅又看了眼卢蓉,试图找到一点安全感,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懵的。
可是,卢蓉并没有要和她同仇敌忾的意思,甚至都不看她,直接无视了她的目光。
转眼,沈寒已经走到老爷子面前。
沈文然和梁罗绮也赶着过去。
“即便我教育子孙,也不让外人看笑话!”沈丛山阴沉着脸,气势凌然,对沈寒说,“跟我上楼!”
白娅和卢蓉几乎是同时起身。
白娅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害怕,卢蓉是因为曾经见识过而担心。
沈寒眉头不皱,率先往楼上走,把沈丛山甩在身后。
他故意出言不逊,说话激了老爷子。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没有人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白娅觉得度日如年。
沈丛山的狠,她见识过,沈寒才二十三岁,再怎样,也还是年轻。
卢蓉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为何如此忤逆,他不是不孝,而是对沈家心中有怨。
这房子她太熟悉了,也太不想涉足。
“大……大嫂。”沈文然上前,“沈寒成了今天这样……”
话说道一半,便没了下文。
沈家所有人都对家法存有畏惧之心,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面色沉重。
过了多久?
一小时?两小时?
白娅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人,也完完全全是个外人。
她连说话,都不知道该找谁。
直到梁罗绮开口,她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你把那小子,害得有多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