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阵沉默,就连冲进主营的兵都愣在了那里,小侯爷死了吗?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一个霹雳,相对于年生的惨死,方天琪的死才真正让他们震撼。
龙清歌收回长剑,她身后的那群士兵也不着急着逃了,她清冷的双目环视四周,眸光切切,“你们听着,侯爷是因为不想你们受战争之苦,不想云州的百姓在食不果腹,才不战而降投靠了朝堂,可是现在朝堂给他的是什么?他们给了他一个死无全尸!”
现场更加寂静,就连为首的几名官兵都默默的垂下了头,半晌,其中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抬头问道,“侯爷,他真的死了吗?”
他的口气,已经有了松软,眸光也没有先前的那么仇恨,龙清歌点头,声音依旧坚定而清冷,“我亲眼所见,而且侯爷的丧礼,也是我亲手主持!”
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龙清歌身后的那几名士兵开始窃笑,她跳上军营的最高处,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声音慷慨激昂,“你们听着,想要拿起武器为侯爷报仇的,就留在军营,想要继续为朝堂卖命的,就请离去!云州本来就是侯爷的封底,我们要帮侯爷,帮方家守住最后一块领地!”
下面沉静了半晌,已经开始有人蠢蠢欲动,就连为首的几名将士都互视了几眼,正在有人打算离去的时候,人群中爆发一声怒吼,“她撒谎,她根本不是想为侯爷报仇,她是太后的走狗,她想帮太后夺权!”
人群中哗然,就连为首的几名将士都难以置信地瞪着她,龙清歌一头冷汗,焦急地看着人群,差点忘记。
他们并不知道太后就是方天琪的生母,当年方宗文死了之后,夫人殉情,所有的人都以为方天琪这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很难撑起方家这个大业。
她该怎么解释这宫廷纷乱复杂的关系?而且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机,她带来的几名士兵又按捺不住了,大声地想要解释皇帝和方天琪的关系,却被龙清歌一个眼神吓的噤声。
“大家不要忘记,当初就是她,伤了我们的侯爷,带来屠城的恐吓消息!”有人又在人群中怒吼,接着一波高过一波的呼喊声。
龙清歌已经无法再控制住场面,她跳下高台,立马有两柄长枪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手中的长剑被缴走,旁边有人在商量,她带来的两千兵马驻扎在不远处,该如何处理。
人群又有挑事的人高吼起来,“杀,杀,杀……”
附庸的声音越来越多,顿时整个军营回荡着高高的喊杀的声音,龙清歌知道,这群莽夫性子一旦被挑起来,就很难在平息下去。
可是现在跟他们动手,无疑是以卵击石,急中生智,她大吼一句,“我是方天琪的正妻!”
这一句话,极具威慑力,众人又平静下来,大家一瞬不瞬地盯着被扭住捆绑的龙清歌。
为首的那名黝黑脸孔的男子走过来,看着龙清歌,冷声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证明,你是侯爷的正妻,不然,就地阵法!”
*
暗室中,方天琪走来走去,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依旧被困在暗室里面,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可是凭着感觉,他敢断定,自己就在云州。
自己的娘亲诈死,害怕朝堂有人追查,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连自己的爹都是诈死,这着实让他震惊了一番。
在暗室这么多天,他想的一清二楚,娘亲肯留在皇宫,恐怕也不是为了补偿南轩寒那么简单,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让他不敢去想。
在屋子里找了很多遍,都找不到出去的机关,他使劲地拍打厚实的墙壁,大声咆哮起来,“爹,爹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密室中回荡着他的嗓音,他声嘶力竭,接着左边的墙壁哐当一声打开,他惊奇地看着入口。
门口进来一名模样俊俏的童子,童子打扮不俗,头上双环髻,腰间还有一把小巧的短剑,他趾高气扬地看着方天琪,“不用叫我爹,我放你出去!”
方天琪气结,呆呆地看着童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一个巴掌猛地拍在他的头上,“小鬼,以后学着礼貌,懂吗?”
童子气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方天琪离开,方天琪刚走出门,又觉得事情不对,回过头来问道,“谁派你来救我的?”
童子这回骄傲的鼻子望向天空,双手环胸,“我主上派我来救你!”
“你主上是谁?”方天琪再问。
“不告诉你!”童子狡黠的笑。
方天琪又是一个巴掌拍在童子的头上,童子怒了,“方天琪,你立马跟我道歉,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
方天琪回头对着童子一笑,脚步毫不停顿的往前走去,童子在后面高喊,“主上让我告诉你,龙清歌有难,需要你去救她!”
方天琪脸色一变,回头看着童子,童子得意的看着天空,他咬牙切齿,“龙儿在哪里?”
童子这才敛色,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先道歉!”
方天琪叹息,蹙着眉头道,“这位小哥,对不起,方天琪这厢有利了!”
说完,他还做模作样的作了一鞠,童子“扑哧”一声笑出来,指了指不远处的军营道,“龙清歌就在云州的驻守军营……”
方天琪已经顾不得多说什么,飞身奔向不远处的军营,龙儿也来云州了?她是来找他的吗?
军营中,龙清歌看着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到了,心中暗自着急,她身边的那几名窝囊士兵,已经哀嚎起来。眼看着香即将燃烧殆尽,领头的将领拿着一把大刀过来,龙清歌已经叹息一声,无奈地闭上眼睛。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以说?”领头的将领将森冷的刀架在龙清歌的颈项上,她睁开眼睛,无畏地看着他。
“我无话可说,总之,杀了我,你会后悔!”龙清歌凛然。
将领犹豫了一下,将刀又架在旁边一个已经腿软的士兵颈项上,“年将军究竟是怎么死的?”
士兵吓得发抖,哭着看着身边的龙清歌,他求救的眼神,让龙清歌心软起来,她叹息一声,“你们有什么怨恨尽管冲我来吧,他们是我的手下,所做出的事情,都归我负责!”
士兵已经哭出声,有些悔恨地看着龙清歌,将领手中的大刀再次移向龙清歌,冷声道,“龙将军,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死了,切勿怪罪我们!”
他的话说完,大刀已经呼啸着砍向龙清歌的颈项,旁边的士兵惊呼出声,龙清歌也无畏地闭上眼睛。
只是那刀在触到龙清歌颈项的时候,凌空飞出一枚石子,指甲大小的一枚石子,硬生生地将刀弹了回去。
龙清歌睁开眼睛,颈项间已经有一缕发丝已经被刀风切断,四周一片沉寂,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那石子从何而来。
将领看着刀锋上被崩出的一个缺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被捆成一团的龙清歌,他面色通红,扬起大刀再次坎向龙清歌。
军营入口处响起了一道清朗的生意,“刀下留人!”
所有人朝着入口处看去,只见方天琪一身淡青色衣衫,踏着阳光朝这边走来,他身后跟着一名漂亮的童子。
龙清歌睁开眼睛,欣喜的叫道,“侯爷——”
方天琪笑着走过,他委下身子帮她解开手腕上的绳索,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笑道,“龙儿,让你受委屈了!”
龙清歌站起身,看见方天琪身后的童子的时候,眸光一黯,方天琪拉过童子跟她解释,“龙儿,就是他,通知我来这里救你,不然,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云州!”
龙清歌对着童子饱含深意的一笑,童子对着她挤眉弄眼,“我回去复命了!两位,后会有期!”
方天琪还想抓住童子问什么,龙清歌已经阻拦他,“侯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方天琪叹息一声,开始跟她娓娓道来。
军营外面,树木成荫,葱茏的树上,站着一位白衣男子,男子俊美的脸笼罩在树荫中,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手中拿着几枚石子,指尖弹着一颗,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半晌,童子像猴子般窜上大树,嬉笑道,“主上,任务已经完成。”
男子回头看着童子,不悦道,“你晚了半炷香的时间……”
童子委屈的鼓嘴,想要赖皮躲过他的惩罚,男子却没有说任何话,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背负着双手朝着远处走去,童子一声不响的跟在他的后面,他的手心坠落几枚石子,童子就弯下腰,捡起石子。
石子上带着他手心的温度,暖暖的,还有他身体的清香,童子将石子贴身收好,看着他挺拔俊逸的身形,稚嫩的脸上,若有所思。
夜晚,龙清歌宿在军营中,外面的月亮正圆,皎洁的月色如流水般,倾泻人间。
她想起白日发生的一切,有些难以入眠,方天琪没有死,荣太后心有所图,而周敬生死未卜……
还有今天救她的那名童子,那个小孩儿,她知道,是众多他收留的孤儿之一。
他收留的孤儿多不胜数,可是能活下来的,很少,因为残酷的训练,让他们生活的机会微乎其微。
睡不着,她索性起身,穿了衣服就朝军营外面走去。
沿着月色,她走近了树林幽深处的一弯池塘,脱了衣服就扎入水中,她长长的秀发包裹住她的身体,在水下面,她闭气,不能呼吸。
岸边响起清幽的笛声,她从水中猛然起身,水花撕碎了池塘的安静,她大口呼吸,看着岸边吹笛的男子。
南轩寒在静谧的月色下,俊美的不似凡人,他见她从水中出来,放下笛子,声音比月光清冷,“你已经知道,方天琪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