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央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起身让了座位。
千千本心情不好，听到蓝归云一直在下方叨叨个不停，烦躁不堪，从树上跳下来，气冲冲地坐下来。
“你年纪小，我让你三个子。”蓝归云说，“只要你赢了我，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行？”千千问。
“杀人放火那种事肯定不行，只要不违背道义即可。前提是你能赢得了我。”蓝归云说。
“不用你让我。”千千说，“快点吧。”
蓝归云信誓旦旦地落下棋子。
慢慢地，他额角上冒出些许冷汗。
冷汗越来越多，他手持棋子，看着千千气势汹汹的样子，最终将棋子扔掉，声音痛苦，“我，输了。”
“一件事。”千千伸出手指，“根据刚才的约定，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还要继续下吗？”
“下。”蓝归云咬牙。
他就不信，他能跟夙央厮杀个旗鼓相当，却下不过这个小孩。
“好，输一盘就答应我一件事。”千千说，“当然，也不能让你太亏，第二盘我让你三个子，第三盘，我让你五个子。来吧。”
蓝归云被小小少女蔑视了，咬牙，“来。”
片刻后，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
千千让了他三个子，他依然被打得如落花流水。
第三盘，同样。
“还要继续吗？”千千问。
“太子殿下，她作弊了吧？她一定作弊了吧？这么点点个小人儿，这下棋风格是跟谁学的？”蓝归云哀嚎，“不来了。”
再继续下棋，他怕是输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夙央语重心长，“千千五岁开始对下棋感兴趣，六岁的时候，我就赢不了她了。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想找她当对手。”
除了“活该”这两个字，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语来。
蓝归云无比哀怨。
这父女两个，简直太可怕了。
“你要替我做三件事。”千千伸出手指，“愿赌服输。”
“好。”蓝归云蔫蔫地趴在石桌上，“但凭姑奶奶您吩咐。”
“第一件事，把你所学的那些神棍东西教给我。”千千说。
“好……”蓝归云突然蹦起来，“什么？你，你要拜师？”
千千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可要点脸吧，我的师父只有香夫人一人，你想当我师父还不够格。我这是命令，命令你将你学的神棍什么的东西教给我。”
蓝归云额角抽搐得厉害，“这个不行，我师父说了，必须要入门才能学，你要是想学，必须拜师。”
“你是打算不遵守约定了？行吧。”千千摊着手，“大人果然都很油腻，说话不算话。”
她无比失望地离开。
蓝归云叹了口气，摇头，看着夙央，“太子殿下，您家的小姑奶奶，是我的克星。”
“姑奶奶，您赢了，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他说，“好了，第二件事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了么？”
千千立马开心起来。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蓝归云身边来，一把拽了他的袖子，“第二件事很简单，走，我们悄悄说。”
在夙央抽搐的额角中，千千将蓝归云拉到了海岸边。
海边，一望无际。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安静的海面。
然，目光所不及之处，却是汹涌的漩涡，吞噬掉一切。
千千拿了个小石头，用力扔向大海。
她扔累了，才坐下来，拍了拍一旁的石头，“小篮子，来，坐。”
“我告诉你在山洞里发生的事。”她的脸色很严肃。
蓝归云挑眉。
这些天以来，只要是涉及到山洞里的事，千千就一概不提。
今日，竟主动说出来了？
“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说了也没用，大概也没有人相信。”千千托着下巴，“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
“小篮子，我已经决定了，我也要学习神棍本事，你没本事破解的事，我一定能破解出来。”
蓝归云额角抽搐，“姑奶奶，你这么否定我，我会不高兴的。”
千千哼了两声。
她望着远处，声音幽幽，“玉焉的确变成了石头。”
“当时的情况，怎么说呢？有点乱，我还没反应过来，玉焉就变成了石头。”
“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千千抱着头，“小篮子，咱们刚才下棋的时候，你都看到了吧？”
“山洞里的情况，简直就像是扩大版的棋局。”千千说，“玉焉进入山洞之后，就被不知道什么机关推到了一个位置。在那个位置上，他逐渐变成石头。”
“跟其他的石头一样的石头人。石头人与石头人开始交战，最终，一个石头人被踢出来，那个石头人身上的石头解开，变成了那个小男孩，就是在我身后出现的那个。”
“还有，我们上次进去的那个山洞，跟玉焉进去的那个不太一样。上次我们所看见的，只是最开始的部分，里面我们根本看不到。”
蓝归云攥紧手。
千千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座岛上的秘密，他也抓住了一些。
“我好像已经找到了些线索。”蓝归云说，“以棋盘为例，上次我们所进去的地方，是这棋盘的最外面，我们所看到的石头人，就是棋盘的棋子。”
“而，你跟玉焉进去的时候，则见到了整个棋盘。玉焉作为棋子被放入棋盘中之后，经过厮杀，有棋子被淘汰出局，这棋子不在棋盘上，脱去石头，变成了人？”
“如果岛上的人没能进入到棋盘之中，棋盘就不会动，自然也就不会有棋子被淘汰，所以也不会有人出现。”
蓝归云一边说着，一边恍然大悟。
一切，都通了。
千千皱着眉头，“那种事能做到吗？可能吗？人怎么可能会变成石头？石头又怎么会变成人？”
“小篮子，我的第二件事，就是让你认认真真回答我，这种事可能吗？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这些人怎么不会变成石头？如果不可能，玉焉小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蓝归云捏着下巴想了想，“可能。”
他说，“你可听说过女娲造人？当初天地之间是没有人类的。女娲觉得太过寂寞，就按照自己的模样捏了一些泥人。后来，她觉得捏泥人太慢了，就找了一条鞭子，将甩成的泥浆变成人。”
千千点点头，“我听娘亲讲过这种神话故事。”
“这座岛上很奇怪，我能感觉到一些微妙的气息。”蓝归云说，“周围的漩涡，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而像是人为的。”
“千千，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可能是某个大能造出的特殊空间，这里的人，可能并不是人，而是被赋予了生命。”
千千不明白，她的小脸皱在一起。
“就像泥人一样。”蓝归云说，“只不过他们是石头人。其实是一样的。我有个比较大胆的猜测，可能是有无聊透顶的大能创造了这个一个空间，又创造了这么一群石像棋子，来下棋消磨时间。”
千千的眼睛里满是怀疑，“我有些听不明白。”
“很简单。”蓝归云说，“举个例子，女娲当初把人造出来的时候，那些人会知道自己只是被一个大能造出来的吗？肯定不知道。被造出来的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拼命活下去。假如，女娲也制定了他们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会变成泥人的规则。”
他说着，突然顿了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到最后，最终还是会变成泥土。假如人变成泥土是被人制定的规则，你还觉得难理解吗？”
千千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有闲着无聊的人制定了玉焉他们的规则，所以他们才跟普通人不一样？”
“对。”蓝归云说，“人生老病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规律。可，人为什么会生老病死？这个规则又是谁制定的？我有些悟了。不过，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是看透了这些，也无法破解开。”
千千的小脸依然紧皱在一起，“这种事真能做到吗？”
“应该能吧。”蓝归云说，“我现在也是个半吊子，你要是愿意学的话，我可以将我所会的一切都教给你。”
“或许你能达到我所到不了的高度，成为大能，破解这座岛上的难题。”
千千重重地点点头。
她攥紧手，“我一定会解开这个谜题。小篮子，谢谢你。”
蓝归云摆着手，“不必谢我，这都是缘分。好了，第三件事呢？”
千千想了想，“我还没想出来，等我想出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蓝归云长身玉立，盯着远处的海面，“既然你要跟我学习，那，我也露一手吧。”
“变态啊。”千千捂着眼睛，“你想露什么？”
“……”蓝归云额角抽搐得厉害，“你小小年纪，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葫芦，放到海面上，“我这里有个宝贝，念了相应的咒语就会变大，应该可以顺利带着你们穿过漩涡。”
“我从来没用来载人，不知能不能行得通。若是太子殿下的船只无法通过漩涡，我会将葫芦拿出来……”
“小篮子，快来帮我捡贝壳，这边的还漂亮。我要捡一些送给婶婶，送给爹爹，还有包子的，还有三舅舅和三舅母的。”千千已经跑远了，小小的人儿正挥着晶莹剔透的贝壳炫耀，“快点来帮我。”
“……”蓝归云本想显摆显摆，奈何千千根本不理他，他只能讪讪地将葫芦放起来，任劳任怨跟着千千捡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