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秦羲禾缓缓睁开眼睛，“龙戚，不要悲伤，我没事的。”
孟初晴这具身体早已经死了。
能够替龙戚挡下一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更何况，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身体再破，她也能勉强支撑着。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哭什么？我应该还没死吧。”
“我一定不会死。”
“没什么好伤心的，你真的哭了？诶，我刚才好像感觉到有一滴眼泪落到了我脸上，是错觉吗？”
“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休息……”
龙戚用力抱紧她，听着她越来越低的声音，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流逝。
变凉的身体，微弱的声音，还有几乎触摸不到的脉搏……
就如，那个冰凉的午后，他用力摇着再也无法醒过来的母亲一般。
身体变凉之后，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种恐惧……
母亲去世时，萦绕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再次萦绕上来，一点点吞噬，吞噬……
那时的记忆，已经忘却的记忆，在这种恐惧下，再次侵袭而来。
如潮水一般，席卷，淹没。
“爹爹，娘亲为什么不动了呢？”
“娘亲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她的身体好冰，是穿太薄了吗？”
“娘亲她为什么一直不醒来？”
耳边，充斥着他的声音，稚嫩，不谙世事，也不懂死亡为何物。
只是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美人，双目紧闭，浑身冰凉，无法动弹。
不管他怎么摇动，她都无动于衷。
那个温柔又美丽的人，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冰冷的母亲，最后化身成一片火海，消散成尘。
从那之后，他害怕一切冰凉的东西。
那种名字叫做悲伤的情绪，沉默了十几年，终于，在秦羲禾双目紧闭，身体冰凉地倒在他怀里时迸发。
“喂，醒醒。”他抓住秦羲禾的手，“快醒醒好不好？”
不要变凉。
不要……
“不要离开我。”
怀里的女人，身体逐渐变凉，呼吸也消失，脸色苍白地躺在他怀里，一如那个冰凉的午后。
一如，那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体冰冷的母亲。
变凉之后，就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我，果然又失去了吗？”
龙戚愣愣地抱紧她，“终归，还是失去了。”
身边的人，都离他而去，他，终究还是无法守护住想守护的人。
“呵呵呵。”
“神龙，神龙后裔，这些东西，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连身边人都守护不住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当国主？
这个国家，一定是病了。
是这个国家病了，不是他。
这样冷漠无情的国家，这个吞噬了他所爱之人的国家，为什么还要存在？
毁灭吧……
不管是神龙国还是神龙，让一切都毁灭吧。
如果没有神龙国，没有这令人作呕的制度，没有神龙，这些也都不会存在。
龙戚紧紧地抱着秦羲禾，心灰意冷，恨意滔天。
心底的压抑疯狂爆发，恨意，诅咒，恐怖，在无尽的滔天怒火中，他的身影逐渐扭曲。
一同扭曲的，还有后背上刻着的神龙印记。
印记也像是复活了一般，绽放出通红通红的光芒，血染满天，如这一场血洗的葬礼。
“毁灭吧。”
“让这些都毁灭掉。”龙戚无意识地喊着，身上缠绕着可怖的红色气息。
那红色气息吞噬掉四周的鲜花。
花海变成血色之海，滚滚如同地狱。
四周在消散，消散在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之中。
龙戚毫无意识地破坏着，将内心深处隐藏了多年的恨意迸发，这股怒火化为诅咒，吞噬着圣地。
“这力量果然强大。”龙战站在一旁，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诅咒之龙，触发的关键因素是恨意和怒气。”
“这威力，怕是连我也控制不住了。”
龙戚已经被怒气和恨意吞噬，无法清醒，长时间下去，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住，怕是会死在这里。
龙战深深地叹了口气。
强行唤醒最强大的诅咒之龙，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暴走的龙戚。
“大概就是天意吧。”他坐下来，青丝逐渐变成白发，年轻俊朗的面容也逐渐改变。
瞬间功夫，清朗的青年变成了耄耋老人。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秦羲禾的声音冷冷传来，“我曾经看过记载，与神龙签订契约的人，便能够摆脱人类只有不足百年光阴的束缚，能与神龙同寿。”
“神龙衰弱，你也无法保持年轻时候的样貌？”
“你……”龙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没死？”
怎么可能？
刚才那一剑下去，她不可能还活着。
“我的确没死。”秦羲禾说。
“不可能。”龙战咳嗽着，“你的血和你的死才激发了龙戚，如果血量不够，龙戚根本……”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猛烈咳嗽起来。
秦羲禾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或者说，有可能随时死亡。
“你把我杀掉，或者，将龙戚逼入绝境，就是为了激发龙戚的潜力？”
龙战不语。
他看着漫天的血红，咳嗽着，吐出些许鲜血来。
“你杀了我吧。”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毁掉龙心吗？”他说，“现在，你杀掉我，就能将龙心毁掉。”
“你知道？”秦羲禾站起来，出血过多，头有些晕。
就算是灵魂没事，身体也难以承受住。
灵魂几度被逼出体内，她刚才，的确差点被杀掉。
但，这身体毕竟早已经死了，她的灵魂被二哥他们用术强行留在里面，再次回归这具身体，缓和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一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气氛变得无比古怪。
“外人到这里来，除了龙心，还能做什么？”龙战冷笑道，“你们的谈话，我也听见了。”
“嗯？”
“对神龙来说，听到你们的谈话也没什么吧？”龙战说，“毁掉龙心，黑龙便无法复活。即便是有神龙孵化成功，他们想要再次窃取龙心，也需要等到几万年之后，沧海桑田，谁又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
“横竖，我也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