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羲禾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脸上颇为幽怨。
此时，皎月公主点燃的那柱香恰好燃尽，香烟袅袅，升入空中，又消散不见。
“你这是怎么了？”皎月公主说，“可是发生了有趣的事？”
“有趣个……”秦羲禾抑制住说脏话的冲动，咬牙切齿，“皎月，小树苗嫌我年纪大。”
“明明他比我大两岁的，他嫌我人老珠黄。”
“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么？”她一脸无奈，“已经到了被人称作阿姨的年纪了么？”
皎月公主大笑，“等皇上醒来，必定不会这么想。”
“童言无忌，你也别太当真了。”
“什么童言无忌，我刚才见到的他，都十二岁了。”秦羲禾躺在一旁，看着小树苗的面容。
长大后的小树苗也很好看，就是太清冷了些，不如小时候可爱。
她摸着他的脸颊，叹气，“这次梦境，相当无聊。”
“无聊？”
“上上次，小树苗的母妃惨死，他小小年纪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留下心理阴影很正常。上次，蓝归云为了他而死，他不能释怀也正常。”秦羲禾说。
“可这次，到头来，竟是因为一个人渣而不能释怀。那个人渣从小就渣里渣气的。夙央为什么会为了那种人留下心结？”
皎月拉开凳子，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来。
她看着夙央的灵魂，双手托着下巴，“爱恨情仇，生死离别，这些都可能成为无法忘却的事。”
“我想，皇上心底，一直在渴望着家人。”
“家人？”秦羲禾愣了下，小树苗这种性子的人，也有中二病吗？
“我只是猜测。”皎月笑着说，“他如果一直渴望着家人，被信任的家人背叛，必定会留下创伤。小时候的记忆是最清楚的。”
秦羲禾没有再言语。
她侧身看着夙央，床上的人，依然双目紧闭，没有醒来的迹象。
可喜的是，他的脸色比从前红润许多。
家人吗？
印象中，夙央好像说过，他没有家人。
孤身一人，没有家人，那种感觉，她懂。
“你是不是傻？”秦羲禾拥住他，“你有家人啊，我跟千千都是你的家人。”
“你明明挺腹黑，也挺聪明的，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就那么迟钝。”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她轻轻说着。
亲身经历过小树苗曾经的悲惨，越发觉得，从前她对他的态度，是人渣所为。
皎月公主端了一杯茶给她。
“现在还有两个。”她说，“只要解开这两个，皇上就能醒来。”
“只剩下两个了？”秦羲禾接过茶杯，口渴，一口将茶饮尽。
“你以为几个？”皎月公主笑着说，“皇上一共才多大年纪，他年纪大了之后，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才会留下心理阴影。况且，你改变了他之后，连锁效应，与之相关的也已经消失。”她说着，脸色稍稍严肃，“羲禾，虽然只剩下两个。”
“这两个，却是前所未有的困难。”
“如果你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不成，我会强行将你召唤回来。”
秦羲禾没当回事。
横竖就是让小树苗获得解脱，只要将人渣们打跑，陪着他渡过难关，就没什么大不的。
“你先休息一下。”皎月公主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模样，摇了摇头，“我再去准备一点东西。”
时间过得飞快。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夕阳落山，照耀得天地一片金黄。
皎月公主伴随着暮光而来，手里拿了数十根香。
“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她端了一些蜂蜜来，“我不太建议吃。”
“人的身体被五谷所累，你吃的越多，灵魂离体就越困难。”
“还有这种说法？”秦羲禾挑眉。
“婴儿是最为纯净的存在，因为尚未接触过五谷杂粮，更没有接触过肉类。”皎月公主说起这个，侃侃而谈。
“等婴儿长大，开始食用五谷杂粮，开始吃肉，甚至开始醺酒纵欲，人的身体就会越来越浊。心中有浊，身便不净，若能心中保持清净，需要远离酗酒纵欲，多食素食。”
“嘿，你这是在普及素食吗？”秦羲禾一脸黑线，“传道不是这样传的。”
“不。”皎月公主义正言辞，“若是一个人，常年酗酒食肉不懂节制，才过而立之年便一脸横肉，眼睛浑浊。人接触浊气太多，眼神中的清明自然会被浊气代替。”
“灵镜先生所修习的道法里，有辟谷的说法，辟谷就是靠着天气灵气净化身体里的浊气。”
秦羲禾听得有些头大，她干笑了两声，“人类饮食讲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不是所有人都是修道者。”
皎月公主不太高兴，“就因为人世间太浊，浊人太多，才导致灵镜先生这样的天才也无法突破。”
“贪图享乐，丝毫不节制，这才是根源。”
秦羲禾不太想跟神婆大人讨论这种玄学问题。
人生不过数百年，生活方式由自己主宰。
皎月公主有皎月公主的活法，旁人有旁人的活法，谁也干预不得。
“人的寿命，如果按照自然规律，是可以活到一百多岁，甚至几百岁的，就因为人长大之后贪图享乐，逐渐消耗体内最纯净的气，当气消耗尽了，寿命也将终结。”皎月公主说，“人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你是这样，皇上也是这样，这也是人年纪越大越沧桑的原因之一。”
“那，我还是不吃了。”秦羲禾将蜂蜜放下来，“等小树苗醒来之后，我会敲诈他一顿大餐。”
皎月公主似乎也觉得说得有些过，稍稍平复了一下，笑着说，“人与人的理念不同，也是无可厚非，是我急躁了，不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羲禾，你可做好准备了？”
秦羲禾点点头。
两次。
只剩下两次。
等将小树苗破碎的灵魂都修复成功，他会变成什么样？
夙央还是夙夜？
完全融合之后，他的性格又会变成什么样的？
有些期待。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他醒来，想与他在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