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炭初步达成目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它抓住飞廉的手，声音糯糯，“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清莲。”飞廉说，“你呢？”
“我叫燕可。”黑炭说，“你可以叫我可可，也可以叫我黑炭。”
“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叫黑炭呢？这是谁给你取的？”飞廉疑惑不解。
“因为我长得黑，所以他们都喊我黑炭，我觉得他们眼睛有问题，我明明很多地方都很白的。”黑炭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义愤填膺。
保持人形的时候，它一点儿也不黑。
但是，出现本体之后，凡是见到它的人，都想喊它一声黑炭。
就算是碰到不眼瞎的，也多半会喊它一声小黑。
比起黑炭，它更讨厌小黑这个名字。
总觉得，小黑像个狗名。
它才不是狗。
“你一点儿也不黑。”飞廉笑着说，“你长得这么好看，长大后一定会风华绝代的。”
就算不是风华绝代，像她这样可爱的小姑娘，长大后，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
黑炭很高兴。
果然还是飞廉有眼光。
它哼唧了两声，歪着头，“你为什么要叫清莲？以前就叫这个名字吗？”
飞廉托着下巴。
她其实也不太记得以前叫什么，应该就叫这个名字吧。
以前的事情很模糊，早已经不记得了，就算现在所有的记忆，也不是那么清晰。
“大概是吧？我不太记得了。”飞廉回答说。
“姐姐你是哪里人？”黑炭问，“是卧云城本地人吗？”
飞廉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些事情她都不太记得。
“抱歉，这个我也不太记得了。”她说，“三年前我生过一场重病，听师父说昏迷了好些天，差点死掉，后来侥幸活了过来。”
“不过以前的事我好像都忘了。”
“都忘记了？”黑炭瞪大眼睛。
“是啊。”飞廉笑着，“不过我觉得忘记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前的事也没那么重要吧？毕竟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人找过我。”
“师父也曾说过，我受了特别严重的伤，那种伤若是换成普通人，绝对活不下来的，身上的伤口什么的特别深，不像是意外，倒像是自寻短见。”
“我最开始是不信的，后来我也跟着师父学了些医术，慢慢发现，师父说得并没有错，我能受那种伤，是自己想死。”
“既然以前的我想自裁，说明以前的生活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忘记或许是最好的，可以跟过去一刀两断，现在的我每天都很开心，也不太想记起以前的事情。”
黑炭的双手在发抖。
三年……
三年前，飞廉义无反顾地与那条蛇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是自杀的。
为了让那条蛇彻底死去，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为了不让自己沦为蛇的下一个种子……
她选择牺牲自己。
现在她记忆全无，也早已经忘却了是是非非，更忘记了与涉风之间的爱恨情仇，这，算是因果循环么？
“哎呀抱歉，我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这些的，看到你我觉得很亲切，忍不住就说出口了。”飞廉笑着说，“你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怎么样？”
黑炭点了点头，“我想吃烤山鸡。”
飞廉看了看四周，终于，发现不远处有卖烤山鸡的摊位。
她仔细叮嘱了它一番，跑去买烤鸡。
待到她离开后，黑炭终于忍不住，紧紧的抱紧双膝，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小声哭泣。
三年前，都怪它太弱，才导致飞廉以身涉险。
如果能够重来，它一定不会再让悲剧发生。
可，人生没有重来。
还好，飞廉还活着，它虽然不敢相信，但，这个叫清莲的女人，身上的味道跟飞廉一模一样。
飞廉还活着……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它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只是想哭。
这三年来，还是第一次如此想哭。
飞廉买了烤山鸡回来，看到刚才还笑嘻嘻的小姑娘正哭得一颤一颤的。
她微微一愣，以为小姑娘是在害怕，忙蹲下来安抚它。
“可可，你别害怕，你爹娘肯定能找到你的。有我陪你在这里等着呢。”
黑炭抽噎了两下，用力嗅了嗅，闻到了烤山鸡的味道之后，失落的情绪恢复了不少。
它将烤山鸡拿过来，闻了闻，味道不错，是它的最爱。
它咬了一口，香气四溢，刚才的悲伤和难过烟消云散，它津津有味的吃着，眼角还有没擦干净的眼泪。
飞廉看着眼前这位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三两下将一只烤山鸡吃完，有些发愣。
“你慢点吃，别噎着。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去买。”
“不用买了，有这一只就够了，我要是放开肚皮吃，会把你吃穷的。”黑炭抽了抽鼻子。
“姐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去找师父。”飞廉说，“这些年来，每到这个时候，师父就让我跟师兄过来一趟。”
她托着下巴。
听说这里的合欢花开得好看，她便拉着师兄先来赏花，等看完了再去师父那里。
可惜的是，赏花途中遇见了个登徒子，那登徒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了她，实在是岂有此理。
“你那个穿白衣服的师兄，是你相公那？”黑炭问。
“怎，怎么可能。”飞廉的脸一下子大红，她说话声音也结巴起来，“师兄怎么可能是我相公，我，我跟师兄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乱说。”
她一脸小女儿模样，扭扭捏捏。
黑炭看的心里发凉。
涉风那个呆子，真是活该。
飞廉对他掏心掏肺的时候，他像个木头一样，丝毫不懂得她的付出，也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
现在，飞廉不仅失去了记忆，还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涉风那个呆子，这一遭怕是要吃苦了。
“你喜欢你师兄啊？”黑炭声音幽幽地问。
“我……我怎么可能？师兄那个好的人，我……”飞廉脸依然红的厉害，她双手捂住脸颊，“你年纪小小的，竟然知道这么多？”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年纪小还不懂。”
黑炭舔了舔手指，默默地叹了口气，“姐姐，谢谢你，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
“等我找到了爹娘，我想登门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飞廉说，“师父居住的地方比较隐蔽，很抱歉，我没法告诉你。”
“不过呢，你要是想找我，可以等三天后去卧云城临近的山水城找我，那里开了一家首饰店，名字就叫清莲。”
黑炭眼睛亮了亮，旋即又黯淡下来。
山水城，就在卧云城不远处，原本是一座不存在的城池，夙轻翰继位之后，卧云城人数空前增加，拥挤得很。
他便在卧云城附近修建了另外一座城，名字便叫做山水城，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也是蓬勃向上，很是繁荣。
它从来不知道，原来，飞廉就在他们不远处，而它跟涉风却舍近求远，这三年来几乎踏遍了出云国的每一片土地。
“山水城我也去过，但我并没有找到你。”黑炭说。
“你在找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去过几次山水城，但我从来没有看见你。”黑炭差点说漏嘴。
“那是当然，我一直在师父那里，今年过了年才去山水城给师兄帮忙。”飞廉说起师兄这两个字的时候，脸又红了起来。
她低着头，心头，如有小鹿乱撞，脸上遍是红霞。
黑炭沉默了一阵。
该问的信息，差不多已经问完了。
它也该回去跟包子和涉风交代，一想到要离开，它有些不舍。
“飞……姐姐，你抱抱我吧。”黑炭张开手臂，“我看到我爹娘走过来了，我要离开了。”
“你爹娘已经来了？”飞廉有些惊讶，回头看了看，人很多，根本分不清哪个对哪个。
“是这样啊。”她轻轻笑着，摸着黑炭的头，“那太好了。”
黑炭抱住她，半咬着嘴唇，抬手，挥起一阵风，在飞廉脖颈上印下一点印记。
然后快速跑开。
飞廉还没反应过来，发现黑炭已经不见了，茫茫人群中，那个孩子却像风一般消失。
她站在那里四下张望了许久，没能发现黑炭的影子，叹了口气，“算了，那个小姑娘说爹娘已经到了，必定是已经找到了人，时候不早了，我也快迟了。”
黑炭站在高树上，眼看着飞廉混入到人群中，仰头四下闻了闻，发现了涉风和包子的痕迹。
它化成一阵风，穿过人群，来到包子跟前，变回了十六七岁的模样。
“黑炭姐姐，你回来啦。”千千眼睛晶亮，“我想要那边的糖人，包子不给我买，小舅舅不理我，你给我去买好不好？”
“黑炭，只是个糖人而已。”黑炭皱着眉。
“那是糖人吗？”包子有些火大，“那是金箔扎的纸人，拿来烧给死人的。现在这个季节，做了糖人也会化掉，你有点常识。”
“先不说这个，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它说，“可打探出了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