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清寒没有回答。
秦羲禾也不强求，她苦涩地笑了笑，“其实啊，我并不太想当什么皇后娘娘，更不喜欢什么母仪天下，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秦羲禾叹了口气，“随着夙央登基大典的临近，我总觉得心里发慌。”
“一想到我要成为皇后，一想到小树苗要成为皇帝，一想到那个戒备森严的后宫，我就喘不过气来。”
那个地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明明那么繁华，吃穿不愁，锦衣玉食。
可，进了那种地方，跟养在笼子里的鸟又有什么区别？
夙央每天面临着国家大事，要平衡各方面的势力，再多的感情，也会在现实中被磨平。
她不想当什么皇后，更不想成为什么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啊……”秦羲禾抱住头，表情有些痛苦。
“溢清寒，抱歉，我突然跟你说这些。”
“眼看着天气一天天变冷，夙央登基称帝的时间越来越近，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七天时间。”
她的心底，涌起一股烦躁和从未有过的焦灼。
“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咬着嘴唇，“清寒，我想逃走。”
“逃走？”溢清寒吓了一跳。
他虽然了解秦羲禾的性子，也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拘束的环境。
可，她喜欢夙央。
在自由和夙央之间，她这是要选择前者吗？
“往哪里逃？怎么逃？你逃走了千千怎么办？”溢清寒说，“羲禾，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你应该知道皇上对你的感情，你要是逃走了，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秦羲禾咬着嘴唇。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种事？
如果是孑然一身，还能潇潇洒洒离开。
但，她不是。
她有太多的牵挂，无法一走了之，更无法舍弃千千和夙央。
“我也知道这些。”她蹲下来，“可是，我该怎么办？”
“清寒，我以前便生活在牢笼里，时时刻刻都会丧命，只要活着便无法脱离组织的阴影。”
“能够重活一次，我觉得很开心，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可她喜欢上的人是夙央，是小树苗，是当今圣上。
溢清寒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羲禾，我一直在后悔。”
“当初，如果我把你跟千千留在关外，我也不接下皇上的金龙卷，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你不会恢复记忆，也不会再与皇上重逢，我也不会……”
他垂下眼，叹气，“但是啊，我还是庆幸当初带你回来了。”
“不管是你还是千千，我相信，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说完这些之后，他又摇了摇头，抬眼望着天空。
深秋时节，树叶不断凋零，刚刚清扫过的石板上又落下了厚厚一层黄叶。
萧索如冬。
深秋来临，冬季也便不远了吧。
冬季不远，那春天也就不远了。
年年岁岁，如此循环轮回，正如他与她所经历过的这五年，听起来很长，实际却只是过了一瞬。
“啊，刚才那些话，都是违心的。”溢清寒伸出手，接住一片黄叶。
他举起黄叶，放在阳光下看了看。
黄叶上面的细细小小的纹路，像极了人手掌上的生命线，纵横交错，复杂纷乱。
“我果然还是想将你跟千千藏起来，藏到一个皇上找不到的地方。”
“羲禾。”他说，“你要是想逃，可以拜托我。”
“如果你愿意继续跟着我的话，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秦羲禾微微愣了愣。
她将头放在他的膝盖上，他的腿上还打着石膏，僵硬。
“不。”她说，“清寒，对不起。”
“我已经耽误了你五年，再耽误下去，我会很自责的。”
“我不在乎。”溢清寒说，“羲禾，只要你愿意，我都不在乎。”
不管是将军这个头衔，还是王爷这个称号。
家财万贯，高官厚禄，他都可以舍弃。
“笨蛋，你不在乎，我在乎。”秦羲禾说，“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
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清寒，你告诉我，你，喜欢知音姑娘吗？”
溢清寒苦笑。
他叹着气，手放在她的头上用力揉搓了两下，“羲禾，你又何必逼问我？”
“我……”
“我知道的。”秦羲禾打断他，“当初，你让晏知音留下来伺候你，是为了让我放心，这些我都知道。”
“但，清寒。”她抓住他的手，“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你的性子我可是都了解的。”
“如果你对晏知音毫无感觉，你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下，更不会允许她留在你身边。”
“你就算不承认，可，潜意识里，还是对她不一样。”
秦羲禾的表情很认真，“清寒，晏知音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溢清寒微微一愣。
这些……
秦羲禾说的这些，他竟然没有发现。
的确。
以他的性子，陌生人有难，他是很难出手相救的。
行军打仗，最忌讳同情心。
如果同情心滥用不小心救下敌军或者探子，可能会导致整个军队覆没。
久而久之，他也养成了这等习惯。
在对晏知音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他舍身救了她，这是以前绝对不会发生的。
“清寒。”秦羲禾说，“你对我的感觉，只是一种习惯，并不是真正的爱恋或者喜欢。”
“你迟早会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到那时，你或许才发现，你对我的感觉，只是一种最简单的习惯成自然。”
“我希望你能放开枷锁和禁锢，重新想一下自己的事情。”
溢清寒微微蹙眉。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会反驳，也会从心底方案她说这些话。
而……
现在再听到她的话，隐隐有些理解她口中的习惯和喜欢的区别。
“我会好好考虑的。”溢清寒说，“但，羲禾，你要记住。”
“我会一直保护你跟千千，千千也始终是我女儿。”
“嗯。”秦羲禾呼出一口气。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很少出错的。
溢清寒在遇见晏知音之后，正在逐渐变化。
晏知音对他来说，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