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秦羲禾坐在里屋，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头发。
蜡烛跳跃了几下，陷入到了明灭中。
烟月拿了剪刀剪烛芯。
“太子妃，夜已经深了，您快歇息吧。”
秦羲禾微微蹙眉，她往外屋张望了许久，“烟月，你可瞧着外屋桌子上的食物少了？”
“没呢，一点不少。饭菜已经凉了，太子妃，您要是饿了，奴婢再去热热。”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她摆了摆手。
都到了这个时辰，包子肯定早就饿坏了。
她本想着，让人准备一大桌子美味佳肴，那个小吃货肯定会乖乖上钩。
可，一直从太阳下山等到现在，包子依然没出现。
“哎……”
她趴在桌子上。
看到包子将涉风吞掉之后，她也是气急了，才对它说了那些重话。
包子那个家伙，先前似乎总是被人抛弃，所以才费尽心思讨好她，生怕被丢弃。
而她……
当时那种情况下，她真的以为包子把涉风给吃了。
直到涉风平安出现，她才明白，是她错怪了它。
“包子，你既然没做错什么，怎么就不回来了？你不回来，我怎么跟你道歉？”秦羲禾叹了好几口气之后，越想越不放心，披了件衣裳走到外屋。
涉风已经醒了，正坐在软塌上运功疗伤。
“睡……”他抬起眼，“夜，深……”
“睡不着。”秦羲禾坐在他身边，“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涉风放下手，“谢。”
“没事就好。”秦羲禾托着下巴，“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可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涉风的记忆也不太清晰。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包子扔到了凤尾池里。
再醒来的时候，则是看到秦羲禾拿着剪刀要剪他的四角裤。
想到那个场景，他脸一红。
“猫……”
“果然是包子救了你。”秦羲禾抿了抿嘴。
包子既然立功了，为什么不回来说明一下，邀功撒个娇再好好吃顿饭，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那家伙，还在闹什么别扭？
它真的怪她了？
“猫……”涉风拽了拽她的袖子，指着屋顶，“上……面。”
“你说包子在屋顶上？”秦羲禾猛地站起来往外跑。
她跑到远一些的地方，果然看到屋顶上，一个白白的影子飘过。
白影似乎在躲她，一小会便失去了踪影。
“包子。”
“对不起。”
“是我错怪你了。”秦羲禾大喊，“我当时也是气急了才说出那种话，我没有不要你。”
“包子，是我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我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好吃的，你别躲我了好不好？”
包子躲在屋顶翘起的飞檐里，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流。
它早就闻到了饭菜香味。
从太阳刚落山那会它就待在屋顶上，想了许许多多回到主人身边的开场白。
可，终究没有勇气。
主人看到了它吃人的样子，看到了它变成怪物的样子。
她一定会觉得它很恶心……
它躲在屋顶上，想着以后的日子又是孤独一兽，越想越难过。
直到听到秦羲禾的喊声，道歉声。
它躲在阴暗处，哭得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第一次，第一次也有人在乎它。
第一次，有人对它道歉。
“主人。”它从阴影里走出来，用小爪子擦了擦眼泪，“你，你不怪包子了么？”
“你，见到了包子吞人的模样，不害怕么？”
“你不觉得恶心么？”
“我是个怪物。”
“是个无药可救，没人要，也没人在乎，到处惹人讨厌的怪物。”
“我这种怪物，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
“包子。”秦羲禾打断它的话。
她张开手臂，“过来。”
包子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它仰天长啸一声，嗷呜一声，跳到秦羲禾怀里。
“主人。”
它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眼泪鼻涕一大把。
“别哭了，鼻涕都沾到我身上了。”秦羲禾拽着它，“好好的一身衣服被你糟蹋了。”
“主人……”
“让你别哭了，啊，全是眼泪和鼻涕，脏死了。”
“人家高兴嘛。”包子抽了抽，小爪子扑在她胸前，“主人，我好开心。”
“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好，好，我知道了。”秦羲禾抱着它进屋来，将它扔到热水盆里，细细洗干净，又拿来干净柔软的毛巾给它擦干。
“我给你准备了好多菜，让人热热再吃。”
包子摇摇头，它用爪子勾住毛巾，来回搓动身子，“今天没胃口。”
“你也有没胃口的时候？”秦羲禾抱着它来到涉风身边，“刚才涉风说要谢谢你。”
涉风笨拙地抚摸着它的头，“谢……你。”
“不客气。”包子舔了他一口，“你是主人的救命恩人，也是包子的恩人。”
涉风听不懂它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只怪物猫喵喵叫着，很可爱。
摸到那潮湿的软毛，脸微红。
“你真的不吃吗？”秦羲禾看着包子憨态可掬擦身子的模样，萌得心都化了。
“不吃了。”包子小脸发苦，“吃了涉风小哥哥之后，有点恶心，暂时吃不下东西去啦。”
它觉得这话不太对，喵呜了一声，“啊，我不是说涉风小哥哥难吃，是他身上的毒太可怕了。我现在还不舒服。”
秦羲禾不太明白。
“包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能分辨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将好吃的吞进去，将不好吃的吐出来。吃了涉风小哥哥之后，将不好吃的毒药吐出来。将好吃的吞进去，再将他吐出来就好啦。”
“……”秦羲禾没太听明白。
单是听着这过程，便觉得有些恶心。
“主人，给你。”它用小爪子碰了一枚葡萄来，“你将葡萄塞到嘴里。”
“再吐出葡萄籽和葡萄皮，将葡萄肉吃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啦。”
秦羲禾有些懂了。
她摸着包子的头，“我的小英雄，那毒对你无效么？”
“当然，本大爷可是什么都能吃的吞云，不，吞龙兽。”包子说，“我能吃下天地万物，毒药不能奈我何，主人放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