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晚上。
宫里派来了数十个侍卫抬着玉辇来迎接他们，秦羲禾披了个披风，揣着包子和黑炭，与夙央一道上了玉辇。
玉辇一路行到真正的深宫。
路边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一排一排，随风飘摇着，烛影摇红，在这黑夜里，远远绵延，如天上的街灯。
美极。
秦羲禾歪在一旁，边欣赏美景边安抚在怀里打架的两只蠢兽。
夙央用手绢捂住嘴唇，“羲禾，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个过场，太后娘娘和父皇也在，皇后不会太过分。”
“夙央，相信我。”秦羲禾嘿嘿一笑，“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出场方式。”
夙央一脸不信。
这个姑娘，实在太不靠谱。
她比传说中的老丞相还要离谱，青出于蓝。
“你仔细瞧着便是。”秦羲禾说着，瞧着路边的灯笼着实漂亮。
今晚无月，却是繁星闪烁。
星辰璀璨，银河盈盈，密密麻麻，与摇曳的灯笼一起，仿若一梦。
皇宫里，四处点了红灯笼，一排排，悠远如流岚，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到如此美景，她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喜欢？”夙央问。
“嗯。”
“皇家宴的地方，更美。”夙央抓住她的手，“快到了。”
皇家宴所在的地方，叫星台。
位于皇宫的高地，大概需要迈上九十九层台阶才能到达。
大概九层楼的高度，寓意为，手可摘星辰。
台阶两旁点燃了红色火焰，不是灯笼，而是摆在露台的烟火。
烟火燃烧时，发出点点星光。
一上去，便觉得漫天星空触手可及，仿星岚围绕。
而台阶上的星光烟火，与这星空融为一体，从下到上，仿佛漫步在星空中。
四周是花丛，开满了芍药之类雍容华贵的鲜花。
星空花下，美得叹为观止。
秦羲禾随着夙央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正中央的位置，是太后娘娘的位置。
下面的两个位置，是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的。
除了他们三位，其他人都已经到齐。
秦羲禾偷偷打量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跟她穿一样衣裳的人。
或许，是她多虑了。
三皇子坐在他们对面，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们。
他身旁是年纪尚小的五皇子，九皇子，还有几位公主，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
夙央身边，则是一个眯眯眼的年轻男子。
他一袭白衣，缓带轻衫，衣着随意。
瞧见秦羲禾瞥他，他微微一笑，“臣弟参见皇嫂。”
秦羲禾点点头，忙将视线收回来。
二皇子夙轻翰，听说是个不拘小节，不受拘束，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弟子。
在卧云城中，这位皇子花名在外，听说还曾经为了某个歌姬跟朝中重臣相互比拼，一掷千金。
荒唐事多到数不胜数，是个有钱有颜身份尊贵的浪子，也属于反面教材的那种。
“眯眯眼的都是怪物。”秦羲禾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被夙央拉了一下。
原来是三位巨头出现，需要站起来跪拜行礼。
她学着夙央的样子，三拜九叩之后，重新坐下来。
太后娘娘有些老态，精神气不太好的模样，恹恹地坐在最上头。
皇上大约四十岁年纪，蓄着胡须，模样和蔼，让人很有好感。
模样与夙央有些相似，年轻时，应该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他很是瘦削，双颊消瘦，黑眼圈严重，明显是旧病的模样。
她想起夙央曾经说过，父皇病重，可能撑不过两个月了。
一想到这个挺可爱的大叔要死，心里有些微妙。
皇家宴，明面上是皇家人聚在一起，实际上却是各家比拼的场所。
这里不仅有皇子，还有太妃，皇叔，皇姑，公主之类的，明争暗斗，绵里藏针，一个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其实油腻无比。
也难怪夙央发愁了。
若是出什么差错，会连累家人抬不起头来。
秦羲禾暗搓搓捏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
感觉到披风下的两只小兽不满，又捏了几块喂给它们。
此时，有琴音响起。
星台正中央，一个绝世舞姬缓缓而入，伴随着星光闪耀，一袭红衣如火。
红衣飘舞，水袖翩跹，仿佛与星云一道缓缓流淌。
秦羲禾有些讶异。
原来是这舞女，穿了大红色。
如果她穿着那套扎眼的红霓裳来，便是与这舞女穿了同样的衣裳。
在这里，舞女的地位似乎非常低下。
尤其是宫中的舞女，是罪臣家的女子被收入教司坊，姿色最上乘的，教导舞蹈供人取乐，随时满足主子的各种需求。
姿色一般的便充入官营的青楼，有的则被分配到军中。
样貌丑陋的，入最下等的官窑，下场凄惨。
不管是哪种，都无法被赎买，她们是入了奴籍的，身上也刻着耻辱的印记，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皇后娘娘特意让舞女穿了同样的红色霓裳，是想捏住她的把柄嘲笑一番。
秦羲禾嘴角轻抿。
这皇后娘娘也太看不起她了，她是在乎这种小事的人么？
一曲终了，身似柳的舞女也停下来，款款行了礼，退下去。
“等等。”皇后开口。
那舞女忙跪下来，瑟瑟发抖。
“这一身红衣如火，水袖翩跹，实在美极，与这星光也相配，来人，赏。”
舞女松了口气，“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展颜一笑，对着皇上说，“皇上觉得如何？”
“朕觉得挺好。”皇上点点头，“来人，赏。”
“多谢皇上。”舞女的身子在颤抖。
被皇后和皇上重赏，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臣妾看了这姑娘的舞，倒想起了臣妾穿着一袭红衣嫁给皇上的时候。一晃竟过了这么多年，如今瞧见这大红色，不免有些思念。”皇后用手绢掩着嘴唇，轻笑。
“这大红霓裳，就像心上朱砂，时间越长，朱砂就越鲜红。想臣妾刚嫁给皇上那会，也是千唤不一回的。彼时再想，真真令人怀念。”
皇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并没有应答。
皇后眯起眼睛，“说起嫁衣，太子妃刚刚成亲时，皇上正好身子不爽快，还没见过吧。”
皇上果然将目光转向秦羲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