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空中,零零星星的雨点好似变得有点多了,它们从云彩中成型,在空气中绽放,在地面上、在墓碑上完成一生的璀璨,恍惚间放射出无数光华。
“我……”几千人前一直沉默的看着墓地中那一块块新立墓碑的杨老太君终于转过了身子,她样貌似乎苍老了很多,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但是却异常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已经忘记我来到救赎之谷多久了,我……也忘记我送走了多少个年轻后辈,老糊涂了啊……是啊,我不想服老,我不想说老,可我终究还是老了……”
“其实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走进这片秩序之地?我为什么在救赎之谷一呆就是几十年没有离开?”
“但……不仅你们想知道,我也很想知道。”
“救赎之谷不需要一位大先生坐镇,穷凶极恶之徒也没有来救赎之谷的机会,更别说救赎之谷本来也不是一处监狱,又何需用大先生在此镇压呢?”
“是啊,不需要啊,我的确不是因为这些才坐镇救赎之谷,我呆在这里……我呆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不想出去,等着呆的久了,也就习惯这里不愿出去了。”
“是的,也许很多人并不知道,我今年已经百岁了,可如果往前推大半个世纪,其实啊,其实我并不是爱国会的人,我是一个地老鼠,我是一个守夜人,我加入过守夜人,我终老于爱国会,这样特殊的经历,也给了我不一样的视角,所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最初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让我来到了救赎之谷一住几十年。”
“阴河士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问题,头半辈子我害过爱国会的人,后半辈子我杀过不少守夜人,可是难道我们的意义就是这样嘛?就是这样杀来杀去,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可是我们的意义就是这样杀来杀去嘛?”
“我不明白!我厌倦这样的行为!我甚至厌恶、痛恨起了这样的杀戮,所以……所以我走进了救赎之谷。”
“是啊,我们阴河士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几十年,终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而在我想明白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原来答案是那么的可笑,对于我又是那么的可悲。”
“可笑是因为那答案原来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可悲是因为那答案竟是我曾经嘲讽痛恨的东西,在知道了答案那一刻,那一年我八十四岁,我痛哭流涕,因为就在我知道答案,悔悟往昔的时候,我最重要的一位亲人离我而去,而因为我醒悟的太晚,偏见和怨恨让我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那一年,我想从守夜人的深渊中爬出,她奋不顾身的给予我救赎和守护,那一年,她为了我掉入深渊,我留下的却只有怨恨,甚至将她打入万劫不复,我忘记了她曾经对我的不离不弃,忘记了她给予了我的救赎。”
“我能想象到她的绝望,我能想象到她的痛苦,我能想象到她在那漆黑满是哀嚎的深渊中渴望救赎、渴望光芒的挣扎。”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没有我她最后也找到了自己的救赎,从深渊中走了出来,可是我一次次的想象着,如果当时我没有抛弃她,没有将她推入万劫不复,那么结果……结果会不会不同?”
“是啊,是啊,你们明白了吧?你们听明白了吧?是的,是的,我说的答案就是她,我说的答案就是我,我说的答案,我找到的答案就是你们,就是我们。”
“就是那刻在每个爱国会部门前的八个大字,秩序与守护!传承与希望!是啊,就是这八个字,秩序、守护、传承、希望!”
“就是这八个我曾经不屑、我曾经痛恨、我曾经嘲讽的八个字却困扰了我的一生,却痛苦了我的一生!”
“就是这八个字!”
“这八个字里道尽了我们阴河士的意义,道尽了我们的责任与荣耀!”
“阴河之士啊!”
“阴河之士啊!”
“诸位!诸位!诸位!!”
“你们已经知道了,这次的灾难不是天灾,而是人为,是有他国亡我之心不绝,罔顾人类之安危,罔顾世界之安危,悍然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恶行,而我们脚下的救赎之谷还只是此次灾祸的一角,这次的伤亡据不完全统计,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人沉痛至极的数字!”
“他们有的是被污染者所杀,有的是因为阴河异动带动地龙翻覆而引起的地震水灾而死,有的是因为煞气冲魂而引起的猝死,整个西南的暗夜之中都被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色。”
“就在此时,还有无数的阴河之士浴血奋战在第一线上!”
“他们在守护着暗夜的和平,他们在用生命维护着暗夜的秩序。”
“他们是阴河之士,他们是我们的一员,他们就是我们!但是!”
“秩序与守护,传承与希望,我们秉持原则,可这个世界从未和平过,我们不仅要抵御阴河的侵袭,还要防卫‘饿狼’‘野兽’的攻击,我们守卫阴河,我们保卫同胞,我们还要谨慎背后的冷枪,我们浴血奋战,我们死伤遍野,可想用这种恶毒的手段就想毁灭爱国会,覆灭华夏民族的意志,他们只会失望!不,他们只会绝望!只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战战栗栗的数着自己末日的到来!数着为了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末日!”
“我们是阴河士,我们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阴河士!我们心怀希望,秉持秩序守护人民与传承,没有人,几千年来曾经没有人可以打败我们,几千年后也不会有人能打败我们!”
“我们必将华夏之荣耀传承下去,我们必将来犯之敌诛于刃下!”
“我们必将让他们记得!”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诸位!今日之丧,不可哭泣!让我们曾经之誓言,送诸君入却轮回!让诸君之英魂见证我等报却此仇!”
“喏!!!”山谷中轰然回荡几千人的应命之声。
杨老太君转过身高声沙哑喝道:“我——志愿加入爱国会,以神魂在此刻立下誓言!
我——立誓!将忠诚于人民!忠诚于祖国!
我——立誓!将谨记力量之责,恪守秩序,恪守阴河之律!
我——立誓!不忘先烈之热血,接过传承的号角,卫戍阴河之畔,一生奉献于暗夜之中!
我——立誓!国旗之所在,便是守卫之地,国歌响彻之时,便是一往无前之际!
我——立誓!将谨守我的誓言,即使死亡!”
一声声我立誓反复回响在救赎之谷中,甚至一直过去了一个月之后,常地瓜似乎还能听见那日几千人的齐声誓言还在山谷的上空回荡。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啊?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啊?
常地瓜不知道,他越来越有点迷惘,秩序、守护、传承、希望,这曾经被他用来忽悠马老爷子的话语,现在却让他真真的陷入了迷惘之中。
不过虽然他有点迷惘,可在那天葬礼的时候,常地瓜却不禁的也跟着众人齐喝着誓言,在那一刻,常地瓜忽然好像有那么一刹感觉到了华夏几千年的传承之骨,虽然只是一刹那……却也让他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