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民三庭，吴小龙诉继父吴志龙侵占案，第三次开庭。
钱小莱走到原告席坐下，深吸一口气，朝对面的被告席望了一眼。
今天的吴志龙比之前打扮得要精致得多，不知道是不是笃定有胜算，他也没再摆出之前那副朴素老父亲的模样。
康旭明和他那个助手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赵勇成坐上了旁听席，神情淡定。
咚——
法槌落下，法官宣布开庭。
“法官先生。”
康旭明整理了一下被啤酒肚绷得紧紧的西装外套，笑眯眯的开口道。
“关于上一次原告当庭出示的证据，我方对证据的来源表示怀疑，希望法庭能够就这份证据的真实性重新调查。”
“我的当事人是一位称职的丈夫，一位有责任心的父亲，他所有的花销都用于家用，原告方的指控不可能发生在我当事人的身上。”
法官点头，转头看向萧爝。
“原告，你们的意见？”
“我们请求3号证人出庭作证。”
萧爝朗声说道。
3号证人就是吴小溪，听他这么说，康旭明立刻又站了起来。
“法官先生，3号证人是未成年人，而且证人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情况和心智状态并不合适作证。”
钱小莱坐在原告席上冷眼旁观，不得不承认康胖子真心是个称职的演员，演技一点儿都不比专业的吴志龙差，话说得像不知道吴小溪失踪的事一样。
可是偏偏，他不可能不知道。
康胖子是赵勇成的御用律师，开车拉走杜俪和吴小溪的那个司机，其实就是康旭明的助理！
“法官先生。”
萧爝站了起来。
他身形高大，脊背挺直，和油腻的对方律师形成鲜明对比。
“我国法律对证人的要求是‘知道案件情况，能正确表达自身意志’，未成年人只要符合这个条件，也是可以作为证人的。”
“3号证人吴小溪是原告的妹妹，被告的女儿，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家庭状况，她的证言非常重要。”
“至于被告律师说的病情，我们在开庭前曾经征求过3号证人及其主治医生的意见，获知证人完全可以出庭，也有意愿出庭，恳请法官批准。”
“可以，请3号证人出庭。”
法官点头。
被告意见没被采纳，康旭明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神态轻松。
钱小莱觉得他大概是觉得吴小溪肯定来不了。
她现在心中有种隐秘的快感，原本被算计的一方玩了反杀，反转再反转的剧情果然够狗血。
侧门打开，小女孩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格子连衣裙，站上证人台的时候有些紧张，但还是很有礼貌的给法官鞠了一躬。
“法官叔叔好。”
看到这样可爱的孩子，法官也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3号证人，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吴小溪，今年十二岁，我是吴志龙和杜俪的女儿，吴小龙的妹妹。”
被告席上早已一片土色。
吴志龙惊得差点没蹦起来，还是康旭明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这才没让他失态。
但康旭明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旁听席，坐在第三排的赵勇成同样阴沉着脸，脸色黑的和烧糊的锅底也没差别了。
钱小莱注意到，就在吴小溪进场的同一时间，一个瘦弱的身影也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法庭。
她在最后一排坐下，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
见钱小莱看过来，她朝她无声点头，做了一个手势。
竟然是她！
钱小莱惊讶出声，引来身旁男人的注视。
她脸红的连连摆手，却对这次庭审的结果有了新的期待。
证人台上，吴小溪正在作证。
“我小的时候，爸爸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打妈妈，也打哥哥，可后来哥哥要出去工作赚钱，爸爸说哥哥那张脸值钱，所以他再也没有打过哥哥。”
“爸爸打妈妈有很多原因，有时候是因为汤不好喝，有时候是因为妈妈啰嗦，还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打也就是打了，妈妈也不会问为什么。”
“有很多次妈妈都被打得很厉害，开始她会去医院，妈妈说我在家需要照顾，所以不能住院，只是在医生那里开了一些药就回来了。”
“以前我们住的那个地方，隔壁的阿姨有时候会劝妈妈验伤，妈妈总骂她多管闲事，后来我们搬家之后，就再没联系过了。”
“我们搬到新家以后，妈妈被打也不会去医院，她都是自己买药吃，就是那种紫色瓶子的药片，妈妈一次要吃很多。”
“吃完药之后，有时候她会在楼下睡一觉，有时候她会出门，要很晚才回来，回来之后就没事了。”
“证人。”
萧爝站起身，举起桌上的一个紫色药瓶走到她近前。
“请你看一下，你母亲吃的是不是这种药？”
吴小溪接过药瓶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
“是的，就是这种药。”
“你母亲一次吃多少？吃了多久？”
小女孩想了想。
“开始的时候一次吃一片，但是后来就越吃越多，一次都要吃六七片的。”
“这药是哪里来？”
小女孩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最开始是爸爸给妈妈的。”
萧爝点头，将药瓶交给法官。
“经过3号证人辨认过的药瓶来自米国，是一种强效镇痛药，但是这种药有很大的副作用，尤其对于精神障碍患者更为明显，可以诱发精神分裂症。”
“被告明知妻子患有精神疾病，还在一次次的家暴后将这种止痛药给她服用，我现在真的很怀疑被告的动机。”
“反对！”
康旭明直接从被告席上跳了起来。
“原告律师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有恶意污蔑我当事人的嫌疑！”
“原告律师，你的推测有证据吗？”
法官问萧爝。
“有证据，我的当事人曾经在老家菜馆听到被告和他朋友的谈话，被告的朋友还曾经为被告娶了一名精神病患者抱屈，这可以证明被告是知道杜女士的病史。”
“既然知道妻子有精神病史，如果被告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深情，在给妻子用药的时候是不是要更加谨慎，根本不可能犯这样明显的错误。”
说到这里，男人笑了笑，颇有些自嘲的意思。
“当然，一个真心疼爱妻子的男人，是不会对妻子家暴的，这是一个悖论。”
“综上，我方有理由怀疑被告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