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的时候,钱小莱把车开进了牛山镇。
萧爝在睡在后座,呼吸均匀,显然是累的狠了。
她缓缓停下车,也没着急叫他。
最难熬的凌晨是他在开,困了就到休息站睡一会儿。要不是她醒来之后强行抢过驾驶位,他可能会一路开到目的地。
这家伙……
钱小莱收回目光。清晨的牛山镇很安静,街道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人,比她之前来的时候还要冷清。
港口附近有港务局下属的医院,虽然不是什么三甲,但在正清地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医疗环境了。
据说刘大爷就是在这儿急救的,很可惜,送到医院人已经没了呼吸。
“到了?怎么没叫我?”
萧爝揉着眼睛从后座坐起,看了一眼窗外,还有些睡眼惺忪。
“不急,你再睡一会儿,在晚些我们去村委会,他们折腾了一夜,估计现在也才睡下不久。”
“要不要找个酒店休息一下?”
她关切的问道。
“不用。”
萧爝摇头。
“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吃饭。”
说是吃饭,其实全镇也只要一家早餐店刚刚开门。等饭的空档,钱小莱和店老板闲聊了起来。
“诶,你说昨天那场车祸?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啊!”
“听说是货车全责,但全责人也活不过来了,估计能赔不少钱吧。”
“死者是附近村子的人,据说是来开药的。我看他们村来了不少人,有个小孩哭的最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孙子?”
“后来人救不活,尸体村里出面给拉走了。看样子是儿女不在身边……诶,可怜啊。”
老板说的心酸,钱小莱听着也很难受。她几乎可以想象昨天对于宁宁是个怎样的打击!
难怪他突然打电话给自己,还哭得那么伤心。
想想也是,生活刚刚安稳了两天就再度遭遇波折,换做大人都很难承受,更别说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了。
“别想了,一会儿我们去村里看看情况再说。”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要向前看。”
萧爝拍了拍钱小莱的手,示意她专心吃饭。
“纠结宁宁有多么可怜没意义,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思考,自己能怎么帮上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的话让钱小莱就从沮丧中迅速恢复了过来。她喝下一口白粥,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你觉得刘大爷的儿子,会来跟宁宁争房子吗?”
萧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你觉得不会吗?”
“刘大爷活着的时候他儿子刘奎生就擅自用父亲的房子做抵押贷款,恐怕他早已经将这座院子视为己有了。”
“但是他没有尽到赡养义务!”
钱小莱一脸的不赞同。
“虽然他是刘大爷的亲生儿子,但因为很早就和刘大爷分开,这么多年也没有在一起生活,我觉得他没有资格继承刘大爷的遗产。”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有证据吗?”
萧爝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喝粥。
“当然有!这是刘大爷打电话的时候亲口对我说的!”
钱小莱着急的答道。
“这么多年来很少过来探望刘大爷!他过年过节都不来,就像没有这个爹一样,他凭什么出来继承刘大爷的遗产?”
“钱小莱。”
萧爝打断了她。
“丧失继承权的四种情况都是什么?”
听他这么问,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想了想,然后才回答道。
“故意杀害被继承人,为争夺遗产而杀害其他继承人,遗弃被继承人,或者虐待被继承人情节严重的,或者伪造、篡改或者销毁遗嘱,情节严重的。”
“所以,未尽到赡养义务,符合丧失继承权的规定吗?”
“可是也不能这样便宜他呀!”
钱小莱不服气的说道。
“这种儿子,爹还没死就把房子抵押出去,要不是这件事儿没成,现在刘大爷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了!要来何用!”
“那是你说的。”
萧爝淡淡的说道。
“按照法律规定,如果是法定继承的情况,即使未尽到赡养义务,也是可以分到遗产,只不过法官可能会对于这种继承人适量少分。”
“这只是一个考量的情节,这不意味着人家丧失继承权。”
“所以没有遗嘱,这件事多半是刘奎生用低价买下刘大爷房子,宁宁可以分到卖房款以及抚恤金的一部分。而监护权要重新回归村委会,宁宁的居住和生活由村委会安排。”
“可是这样不对!”
钱小莱着急的说道。
“三天前刘大爷给我打电话,他说他要积蓄和房子都留给宁宁,想让宁宁能有个落脚地,这才是刘大爷的遗愿!”
“然而有遗嘱吗?”
萧爝冷冷的打断她。
“钱小莱,你是学法律的,你应该很清楚,有遗嘱的情况下,我们当然要优先执行遗嘱。如果没有的话,按照法定继承的顺序,刘奎生和宁宁一起分配刘大爷的,遗产,包括这栋房子。”
一说起这个,钱小莱不吭声了。
她也不知道刘大爷究竟留没留下遗嘱。她现在很后悔,如果当时就让刘大爷提笔写出来,这件事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么多岔头?
下一刻,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因为她忽然发现,刚才那种想法简直自私的吓人!
她想帮助宁宁,但这不意味着要牺牲刘大爷的利益。在他刚刚去世还不到24小时,她已经坐在早点店谋划他遗产的分配,这样的她未免太过冷血!
她对自己这种思维方式的变化,感觉十分不舒服。
“怎么了?”
见她一脸的若有所思,萧爝也放下了筷子。
“是身体不舒服?”
钱小莱摇了摇头,她犹豫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萧……萧爝,你……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谋算人家的遗产,对于刘大爷太冷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