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堂位于西子湖畔的平慈山上,向东可望钱塘江远景,西看可见西子湖全貌。湖畔聚集了不少茶楼,游人也不少。
平慈山竹林幽深,苏送下了马车后跟着侍者走了许久才见一座雅致的小筑隐藏在竹林之间。
走至近前,侍者推开门,又引着苏送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到一间明亮的茶室。
清爽的山风穿过露台吹进屋内,露台外是西子湖一池望不尽的碧色。
“苏大公子,久仰大名。”屋内坐着的男子站起身,缓缓开口,声音温柔,却又自带三分威严。
男子背对着露台,苏送逆着光看过去,竟然有些瞧不清对方的面容,
他再走近一点,看清这男子一身玄红圆领袍,上绣暗云纹,,腰间一根朱红的宫绦。面容虽然年轻,却生着一头银发,用一顶镂金嵌南红珠子的发冠整整齐齐地束起来。再看这长相,面若桃瓣,眉若墨染,鬓若刀裁,一双凤眸顾盼生威。眉尾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却在这凌厉之中多了一丝温柔。
“我叫谢恒锦,是秘阁阁首。”谢恒锦继续开口,“苏公子坐吧,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苏送在桌前坐下,却依然是满心疑惑:“我想我并不认识你。”
侍从一个个从门外鱼贯而入,将菜肴一盘一盘地端上来。谢恒锦顺手倒上嫩绿色的果酒,平和地望着苏送“我听说你就是韦承生前给韦燕喜定下的夫婿?”
苏送点点头,“原来公子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是了,我原本是长宁苏氏的遗孤,听说和阿喜曾经指腹为婚,那就该是她的未婚夫君。敢问公子与阿喜是——”
“鄙人希望公子能解除这份婚约,同时也希望公子能彻底地远离阿喜。”谢恒锦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那股子世家大族出来的傲气与矜持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相比之下
,苏送衣装俭朴不说,更是坐没坐相,一直斜靠在椅子上,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为什么!”苏送一听此言,下意识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谢恒锦抿了一口酒,“因为你会成为她的阻碍。如今她圣宠正弄,即将封王拜相,而你,只不过是罪臣之子,谋逆之徒,她若是嫁给你,只会反遭朝臣诟病,到时候人心不服,恐有性命之忧。难道你愿意看着她为了你最后落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吗?”
苏送听完这句话,心中已经了然,这简文君摆明了就是来挑事找茬的,“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鄙人不才,不过区区秘阁阁首,但也是成都府尹的上峰。再者说,我是她的故人。”谢恒锦倒是不见半分慌乱窘迫,依旧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
苏送冷笑起来:“那你就该知道,她应该是爱我的。我曾经在刘辟的叛乱中救过她,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陪着她。”
“然后呢?”谢恒锦依旧淡定。
“她在我怀里哭泣的时候,你在哪?”苏送继续问道。
谢恒锦不动声色地握住酒杯:“苏公子当真如此自信她会爱你?”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苏送,“你很快就会明白,她并不爱你,只是将感激误以为是爱,所以才显得深情款款。”
“那么,同样的,她未必也会爱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苏送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恒锦,声音也高了起来。
谢恒锦依旧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那你不如等等,若是她弄清楚你师父背后藏着的龌龊心思,她究竟会怎么做,你大可试试。”谢恒锦说话的时候就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想当年曾经有成都府的幕僚外通吐蕃,被韦承抓住之后可是受了凌迟的酷刑。当今太后还是贵妃的时候,有一个恃宠而骄的妃嫔在太子的饮食里下毒。知道太后做了什么吗?太后可是生生挖了那妃子的双眼,还把她那个才十三四岁的小皇子断了手脚做成了人彘啊,你大可想想,自已有朝一日被韦燕喜揭开了真面目,之后会如何凄惨的死去啊。”
“刷!”地一声,苏送拔出剑搭在谢恒锦的脖子上:“你别以为你三言两语就威胁的了我。”
“鄙人只是希望公子能想清楚,别到最后死了,连尸骨都无人帮着首饰。”谢恒锦冷笑起来,“苏公子不会真的以为野鸡也能变成凤凰吧?真以为攀上韦家这根高枝就可以百岁无忧了?”
苏送的手在微微发抖,可谢恒锦依旧淡定地边吃边说:“苏大公子,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打扮得像样一点,身上也恰好流淌着苏家的血脉,就真的会变成嫡出的公子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苏寻言了吧?嗯?苏家的庶大公子,苏寻颂?”
“你在说什么?”苏送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谢恒锦抬头望着苏送,脸上似笑非笑:“朱虚侯的心狠手辣可谓世人皆知,他虽是个习武的粗人,但也不至于留着苏家的继承人以后挡了他的路。再而言之,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朱虚侯顶着朝廷的压力救你?”
“胡说,怎么可能……”苏送的舌头都在打结。
谢恒锦抬手搭在苏送的手腕上:“本君平生,最恨有人用剑对着本君。”话音刚落,只听得“咔嚓”一声,苏送手中的剑便“铛”地落在桌子上。
苏送握着手腕痛苦地跪下来,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瞬间脸色苍白。
“对了,忘了告诉你,苏家嫡出的公子的亲生母亲可是朱虚侯的亲妹妹,和你那个伎人出身的母亲,啧啧啧,云泥之别。”谢恒锦轻声笑道,“公子请回吧,有些事情还望公子能考量清楚为好啊。”
苏送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那年从火光漫天的苏府出来以后,他跟着秦玉明,秦玉明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男童……
那个孩子是谁?他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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