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明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二十年啊,终于要再去见她了,万千思念终不及她眉间那一点朱砂。
——三十年前,秦门大公子秦玉明迎娶御史大夫穆步炎的次女穆若素。
八十万两黄金为聘,震惊了整个京城。
穆二小姐,皇后亲妹,容颜不及皇后艳丽,不通歌舞,不解诗词,独善厨艺,好美食,为京中闺秀所不齿。
然大婚之时,以八十万黄金为聘,可谓是举倾城之力而为一人谋之,秦大公子对穆二的偏爱可见一斑。
然则众人只知婚后秦玉明独宠穆二,婚前两人相遇之事也常为京中小姐们津津乐道。
穆二小姐十六岁的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偷偷跑出去浪街。长安大,吃食更多,就算是御史大夫府上的厨子,再怎么样也不如外面做的香。
平康坊里青楼多,相对应的酒食花样也多。穆二小姐十四岁的时候被几个堂兄堂姐带着来过一次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放眼整个长安城,到了晚上还不打烊的酒楼,也就只有平康坊的各大青楼了。
十六岁的穆二站在坊门口,一脸惆怅。今天是该吃哪一家呢?春月楼的点心好久没吃了,可安媚楼的洗手蟹着实鲜美,又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纠结了好一会儿,穆二踏进安媚楼落了座,又立刻对身边侍候的小二掏出银子:“去给爷到对面的楼上要一份芙蓉饼过来。”
那小二立刻喜笑颜开的接过银子,就小跑着上对面去了,没坐一会儿,这螃蟹也上来了,点心也来了,再把面前壶里的香饮子往杯子里一倒,把这螃蟹一剥,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今日楼里表演的正是安媚楼的花魁媚烟,闻名而来的人也不少,着实热闹许多。
媚烟一曲胡旋舞,那腰肢,那身段,要多妖娆妩媚,有多妖娆妩媚,尤其是嘴角那一丝微笑,更是勾人心魄。
可无论这花魁有多美,场内有多少男人对他垂涎三尺,穆二连头都不抬一下,只顾着嘴里吧唧吧唧个没完没了。
而坐在她对面的正是一对儿年轻男子,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什么,时不时还朝她望上两眼。
“秦兄,你说这青楼里真的会有像话本子里一样的姑娘男扮女装进来吗?我姐天天在家缠着我,叫我带她来,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穿着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正朝身边黑衣男子抱怨着什么。
“肯定有,不然那话本子要怎么写”?黑衣男子不以为然,“对面坐着的不就是一个吗?面前这花魁腰都快扭断了,她连头都不抬一下,看都不看一眼,一心一意只是吃东西,若不是女的,就肯定是断袖。”
“万一人家只是饿呢?”白衣男子不甘心。
“蠢货,几个螃蟹就能吃饱?”黑衣男子翻了个白眼,却又向对面望过去。
刚刚他也只是胡诹,至于对面到底是不是个女的,他也不确定。
吃得正欢的的穆二恍惚间感到有人正在看她,猛地一抬头,看见对面的黑衣男子正若有所思望着她。
穆二忍不住感叹一句,嚯,这男人长得真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背后冷冷的传过来:“穆大人的女儿?给本公子抓起来。”
容不得多思考片刻,穆二跳起来就跑。刚下了楼,一转身却又撞在一堵墙上。
她揉着脑袋抬起头,还没看清楚撞上了什么人,就被这人拉到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白公子何必对一小女子如此?反倒显得您气度小了。”
“姓秦的,别在这多管闲事。”那想要抓穆二的人恶狠狠的说道。
“在下只是觉得你这做法实在令人不齿。”黑衣男子语气平静。
“商贾出生的贱民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白姓的公子怒了。
“那我倒想问问公子,从头到脚又有几件东西不是出自我家的商号?”
白姓公子恼羞成怒,指着这黑衣男子喊道:“给我打他。”
话音刚落,身后的四个家丁就齐刷刷地冲了过来。
穆二被吓得愣在原地。
这时一只冰凉凉的手抓住穆二,吓得她尖叫起来。
一身月白色衫子的白面公子看着穆二实在觉得好笑:“别喊了,你留在秦兄身边更容易被误伤。”
穆二崩溃了,自己只是想出门吃个夜宵,怎么偏偏遇上这种事情,实在是时运不济。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郑子观,那位黑衣公子是我的表哥,秦玉明。”白衣公子笑起来。
看着面前的一片混乱,穆二弱弱的问道:“秦公子他一对四能打过吗?”
“若是秦兄能把习武的心思分一点点出来,用在经商上,秦门的生意也不至于落到他弟弟手里。”郑子观话音未落,与秦玉明交手的四个人就已经被打倒在地。
刚刚那公子见状,来不及叫上自己的随从,就已经落荒而逃。
穆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