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宽阔的校场上,看中来来往往的白衣士兵,马蹄扬起满天的尘土飞扬,苏送扭头看着旁边的韦燕喜:“咱来的这个点,人是不是有点多?”
“剑南幕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为了方便出征随行,所有幕僚必须精通骑术。”韦燕喜拍手三声,“来人,牵马来!”
黄须老头操着一口蜀地方言,牵了一匹五花棕马过来:“来了,急咋子嘛。”
“杨大爷,您今儿没啥事吧?”韦燕喜自顾自地走到墙根的阴凉地儿,笑嘻嘻地看着那黄须老儿,“若是清闲着,这位小公子今儿就交给你了,你若是今日教不会他如何骑马,这月工钱就彻底扣干净了。”
老头立马不服气了,梗着脖子喊起来:“你个龟娃儿,老汉抓几把麻将,你就扣工钱,真是莫得事干咯。”
“你在喊,下个月的也没了。”韦燕喜往墙根下的一张躺椅上舒舒服服地一趟:“还不快干活?”
杨老头无奈地左手拉着苏送,右手牵着马往边上走。韦燕喜则一脸悠闲地翘着但二郎腿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就差此时谁再给她递过来一杯糖茶了。
各处节度使的幕府规矩各有不同,除了江南道安定少战乱以外,其余各处皆会要求幕僚修习马术,以备不时之需。明唐虽占据中原,但依旧一面临海三面受敌。且不说东北的契丹人与高句丽,西北部的突厥自古以来就是中原一大祸患,自七百年前嬴帝时期就与中原连连交战。而剑南与河西两路节度使,则需要面对的是据守高天雪原,占尽地形优势的吐谷浑和吐蕃。
明唐与吐蕃本是盟友,自明唐李氏建国以来,先后四位公主嫁入高天雪原,两国相交甚好,吐蕃的赞普又以李氏外甥自居,称李氏君主为舅皇帝。至玄宗朝爆发山南大乱,长安被叛军占领,玄宗被迫出逃。吐蕃借机趁乱入侵,占领蜀地,吐谷浑也趁机进入了河西陇右的肃州凉州一带,从乾元元年到大历十一年,整个河西走廊失守,朝中一片混乱,自顾已是不暇,又何来的精力去管边地事务。后来靠着郭子仪与张议潮两位老将极力主战,拼死顽抗,才能收复失地。
韦承入主锦官城后,自然对吐蕃格外留心。吐谷浑与南诏是吐蕃的两大盟友,早年玄宗曾出兵南诏,南诏欲降而玄宗不允,致使两国交恶。韦承派遣判官崔佐时进入南诏,劝说令他们归顺王化,以脱离对吐蕃的依附。崔佐时到达蛮国羊咀咩城,其国王段牟欣然接待,崔佐时代表朝廷请他们同吐蕃绝交,派遣使臣向朝廷进贡。自此,南诏与明唐重修旧好,出兵吐蕃也再无后顾之忧。而每每出兵,必有大批幕僚随行,以便于出谋划策。韦承年轻时也做过别人的幕僚,后来以先帝的挽郎出仕,才正式有了官职。
韦燕喜看着被杨老头扶上马的苏送,动作还不熟练,不免有些笨拙,便偷偷在后边笑起来。正准备看苏送的笑话时,一支箭擦着韦燕喜的耳朵射在了墙上。
“混账!”韦燕喜“噌”地躺椅上翻起来,却看见一个士兵手握弓箭站在远处低着头,他身后是正准备偷偷溜走的梁尘。
梁尘何许人也,益州刺史梁云谏的独子,从穿着开裆裤的时候起就跟着韦燕喜到处乱跑,虽然比韦燕喜小了七岁,却是个人小鬼大的家伙。
韦燕喜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路过一个士兵身旁时还顺手拔了人家的佩剑,剑尖在地上摩擦,溅出点点火星,“梁尘,我准你走了吗?”
“刚刚那是意外。”梁尘眼睛看着脚尖,声音却理直气壮。
“嘿,你在给老子意外一个试试?”韦燕喜见他这态度,气不打一处来,抡起剑就架在梁尘的脖子上,“来,我是不动靶,你随便射,我闪一下算我输。”
“哎哟,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凶干嘛呀,真的是~”梁尘翘着兰花指把架在脖子上的剑轻轻地挪开,“韦姐姐,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咱俩感情打小就好,我怎么舍得呢?”
听到这,韦燕喜更气了:“好,射箭是吧?嗯?看好了!”韦燕喜把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从刚刚那个吓傻了的士兵手里一把抢过弓来,又向前走去准备取箭。
那士兵悄悄挪到梁尘身边耳语:“祭酒大人,那可是一百八十石的重弓啊,少主她——”
“拉不开大不了看她丢脸咯。”梁尘无奈地耸耸肩。
此时此刻,校场上过半的人都注意到这一幕,看似瘦弱的韦燕喜,左手拿着一张五尺大弓,右手一只长箭,威风凛凛地往校场中心一站,就是众人的焦点。所有人都自觉地避让出韦燕喜所直面的那块靶子。明眼人都看得出,单凭那弓的大小,少说也得一百二十石,寻常士兵用的也不过是一百石的弓。传闻骠骑将军周智光能拉开两百石的弓,可韦燕喜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如何拉的开这张弓。
众人都在等着看韦燕喜笑话,还有骑在马上的苏送,和牵着马的杨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