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燕喜走到宫门口,便远远望见贵妃和九公主的仪|仗,便连忙快走几步上前行礼:“臣女韦燕喜见过贵妃娘娘,公主殿下。”
那华美车驾的里走下来一个侍女,对着韦燕喜客客气气地说:“贵妃娘娘请小姐上去同乘。”
“有劳了。”韦燕喜三步并作两步走,跃上那马车。掀开帘子,里面正坐着一妆容艳丽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年纪与韦燕喜相仿的华服少女。只是那妇人的眼睛却肿得像桃子一样,想来应该是哭了许久。
“阿喜。”那妇人一见韦燕喜,脸上便不如刚才那般愁苦,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神采。
正是韦燕喜的亲姑姑慎贵妃韦灿和九公主成华珂。
“给姑母和表姐请安。”虽说是亲戚,可宫里的那套礼仪却少不了。
成华珂连忙握住韦燕喜的手,“阿喜受苦了,原本今日是要去看舅舅的,谁知外祖母竟然也这么去了,母妃早上起来便一直在哭,怎么劝都止不住,你快帮忙劝劝吧。”
“姑母……”韦燕喜正要开口,却被贵妃打断了。
“陛下怎么招你进宫了?”韦灿的声音实在是温柔。
韦燕喜苦笑起来:“陛下要封我做成都府尹。”
“你一个姑娘家……”贵妃欲言又止。
“若是翰林院校书郎,这般末流闲官倒也无妨,没有实权也不至于引来祸患。”韦燕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可这正四品下的府尹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陛下到底是忌惮起来了。”韦灿脸上的愁容也越发深重。
韦燕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去和叔父伯父他们说吧。”
一行人回到韦府里,灵堂已经布置妥当,两具棺材就停放在大堂里。韦承的尸身在回来的半路上就已经烧化了——否则过了这半个月必然已经烂了,但韦芝和韦燕喜又怕被韦夏卿骂,自然没敢说出来。
前来吊丧的显贵不少,可一见贵妃和九公主进来,灵堂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这去世的可是贵妃的亲哥哥和亲娘啊。而贵妃如今又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可谓无冕之后,若是能搭上贵妃这条线,背后的好处岂能是几个官职几两银子能丈量的?
韦燕喜跟在韦灿身后,扫视一眼人群,瞧见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年轻女子,十八九岁的样子,身边的男人正怒气冲冲地说着什么。
“长姐。”韦燕喜走过去挽住那女子的手,不是别人,正是韦家的大小姐韦燕丛和姑爷元俭让,韦燕喜又望向那年轻男子,“姐夫,这府上办丧事,你也没必要在这里跟我姐姐吵架吧,倒丢了我家的面子,您说呢,元评事?”语气里满是嚣张和不屑。
京城的消息有多灵通,实在难以形容。韦燕喜和贵妃公主们刚前脚出宫,后脚韦燕喜受封成都府尹的消息和太子主持丧仪的消息立刻飞进了京城各处显贵的院子里。
元俭让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十年寒窗苦读,仅仅授了一个七品官,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上来就是四品官。
原以为娶了右相的女儿,便攀上了一条门路。可他的shi途刚刚起步,岳父就要外调河西。
元俭让望着妻妹这张似笑非笑的小脸,一股羞愤之情瞬间涌上心头,气得转身拂袖而去。
“阿喜,”韦燕丛拉着韦燕喜的手,“元郎他不是……”
“若是今日贵妃不来,若是今日没有太子主持丧仪,他不会来。”韦燕喜面色阴沉。
像元俭让这样的文人在剑南幕府一抓一大把,韦燕喜早已司空见惯。嘴上说着什么“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自以为多读了几本孔孟之书,便能治,国平天下,实则一肚子腐烂的棉絮,更多有眼高手低之辈,自以为自己的才能能够做什么大官。好不容易十年寒窗苦读,中了科举,有了进士出身,吏部给一个小官,让他们下去历练几年长长见识。一个个却又心高气傲,觉得委屈了自己。每每遇上这种人,韦燕喜都是一笑置之。
前年元俭让中举,那片策-论确实写得漂亮,见了人之后也觉得仪表堂堂,而又是前朝贵族,曾祖也曾为相,除了父亲死的早了点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这也才答应了这门婚事。后来又因为老太君病重,怕老太君等不到韦燕丛出嫁,才在入冬之前办完了婚礼。
韦夏卿舍不得女儿随夫上任,远离京城,在外面受苦,便替元俭让去吏部打了个招呼,这才谋了一个京城的职位。
可堂堂右相的女婿,怎么着也得四品吧。
元俭让愤愤不平的转身,却差点又撞在一个年轻男子身上,他惊恐地抬头一看,然后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是殿前起居郎韩居易,同年中举,关系也还不错。
“韩大人——”元俭让刚要开口,一只小手就拉住了韩居易的袖子。
九公主成华珂软软的声音传来:“乐天哥哥……”
谁人不知探花郎韩居易是九公主的准驸马?
元俭让一见九公主眼里掩饰不住的嫌弃,只好悻悻地走开。
“韩兄,长安米贵,恐居不易啊。”韦燕喜从一边悄悄冒出来,“表姐,你们二人婚期定了没?”
九公主小脸一红。
韩居易无奈地耸耸肩:“这米再贵,养个公主我或许还养得起。”
“太子到!”门外通传太监一声吆喝,堂里瞬间禁了声。
太夫人在睡梦之中安健去世,算是喜丧。明唐一朝民风豪迈,颇有胡气,对生死也看得平淡,于丧事更是乐观,虽然也有对逝者的不舍,但更多是祝愿,所以这丧事也办的热热闹闹的。
一身素麻重孝的韦燕喜在人群中有些惹眼,便悄悄退到一边和韦芝站在一起。
韦芝的脸色不太好,眼睛下面一圈乌青。
“叔父昨夜没睡好?”韦燕喜小声地问道。
“早起算了一卦,大凶。”
太子往堂里一站,却紧接着又是一声通传。
“清玄观镇安道长道!”
韦燕喜眼见着韦芝的身形一抖。
清玄观,华山上尊之殿,镇安者,华山之掌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