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忙碌完已是凌晨,寒风萧瑟。
他们走在狭窄只容一人行的山间小路上,肖易居中,他惶恐不安的暗自佩服自己,深更半夜竟然做了场白事,这胆量见长了呢。
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寒风穿透羽绒衣、裤,铁匠的烟斗闪着点点火光,更显阴冷渗人。
回到家里,肖简本打算去冲个澡去去身上的阴气,可转念一想,刘璃也不在,实在是脑力和体力都有些支撑不住,便偷懒只着里衣里裤睡下了。
人虽躺在了舒适柔软温暖的羊毛被里,可肖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死者躺在血泊中面容尽毁的样子,他和工人们接触不多,要查出真相恐怕得费些时日。
肖易也迟迟不敢入睡,他竖起耳朵静静的聆听着屋外的声响,为什么以前都没觉得院子里的树太多了,只剩零星的树叶也能整出这么大动静呢?
肖易还在拼命想,想那个刚刚被他们葬了的家丁,以他和工人们的接触,他基本能锁定死者是哪几人中的一个。可敌人狡猾奸诈,天亮后能查出头绪吗?
这一夜,各怀心思,睡得都很不安稳。
在山里呆了一天一夜的刘璃等人,在等不到肖简他们送粮食补给后果断选择下山。
木屋里只有不易腐坏的粮食,肉都没有。他们都不会打猎,所以今年这个大年初一的早饭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白粥配烧饼。
善乐吃得没滋没味的闷闷不乐,向刘璃抱怨起来:“婶婶,二叔他干嘛非要把我们送上山来啊?想让我忆苦思甜也不能在新年第一天啊,这些粥和饼虽说也算是好的,比小时候吃的糙粮好一万倍,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现在一时半会的真吃不惯。”
苏烟云脾气急躁的夺过善乐的裤子,“吃不惯就别吃,本来屋里存的粮食就不够,你不吃给我和你妹妹多吃点。”
然后善乐惊愕的看着苏烟云呼噜呼噜把他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
由奢入俭难是难,可肚子饿时再挑剔也得吃两口充饥,要不怎么抵御山里的酷寒。善乐要去抓饼,又被苏烟云捷足先登。
肖简和肖易彻夜未归,刘璃没什么胃口,把自己的那块饼给了善乐。
“善乐,大年初一不能挨饿哦,否则一年都会挨饿的。”这是刘璃前世小时候看电视学到的台词,现在用来哄善乐再合适不过了。
饥饿是那个年代给人刻骨铭心的感觉,仿佛人们的胃是个无底洞,多少粮食都不够。
可其实不然,就如《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中说的那样,农夫把田地里都种满粮食也有被饿死的情况发生,赋税太重、自然灾害等等原因都能使辛勤劳作一年的农夫被饿死。
善乐年纪小,自他有记忆以来能记得起来的饥饿感的次数有限,可次数少不代表他已经忘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感受。
善乐不能让这种痛苦加在刘璃身上,他没有接刘璃给的饼,而是从善勇那儿抢了一小半来吃了个半饱。
他心想:“这样就不会一整年都挨饿了吧?”
吃完清淡的早饭,刘璃和苏氏商量,她想下山回家看看,苏氏以六一饿不得为理要跟着她,善勇以保护刘璃为由也要跟着去。
一来二去,木屋里只剩下有孕的苏烟云一人了,她可害怕一人夜里睡这里,随即系好披风拿上暖手炉第一个先坐上马车。
肖家恢复如常,静悄悄的似乎昨早晨的事情是某个人做了个噩梦。
“咦?门从里面栓着的,定是他们还睡着吧,善乐,叫你爹开门。”苏烟云让最咋呼的善乐下车来喊门。
善乐嘟哝着:“哼,不让我睡懒觉可他们自己却起的这般晚,这分明是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以权谋私……”
苏烟云实在冻得难忍,善乐还嘀嘀咕咕慢慢吞吞的,她一个爆栗赏过去,催道:“我还叫你以身试法呢,快点的。”
手里的暖炉早就冷了,手被冻得去敲善乐头都觉得疼得很,苏烟云能不着急回去暖身吗?
善乐委屈的怒吼:“爹,开门!爹,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苏烟云骂着又要揍善乐:“作死啊,叫这么大声。本来家里就出事了,你这么叫唤你爹还以为我们怎么了呢。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哥那样懂点事,让我省省心呢?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起开,我自己来叫。”
“果然有孕的女人善变,爹睡觉都睡得沉,我不叫大声点他能听见吗?”这话善乐只敢在心里说说,他可不想大年初一挨第三次揍了。
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的肖易还真的睡得挺沉,倒是一向警觉的肖简被叫了起来。
他打开门,看到苏烟云和善乐还有三米外的马车,刘璃探个头出来看他。
“大嫂,你们怎么回来了?”
苏烟云用力推开门:“有什么进去再说吧,我快要被冻僵了。”
肖简把门全部打开让马车进来,随后还往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跟在后面才把门又给关上了。
都了屋里,暖暖的,再一杯热茶下肚,整个人都暖了。
苏氏要把六一抱回她床上睡着,肖简疾跑上前:“娘,把孩子给我吧。”
苏氏一想到昨日去叫她出来的家丁也觉得把六一放回房间不妥,把六一交给肖简时她问道“是不是家里人有了异心要对我们不利,你兄弟二人才想让我们上山躲一躲?”
肖简支支吾吾的不敢明说。
苏氏愤然拧了一把肖简,厚厚的衣服隔着倒像是苏氏在拽着肖简,逼他“招供”。
“你倒是说话啊,一家人哪有藏着掖着的?你说出来我们也好有个防备,不然这年过得可不踏实。”
肖简仍在犹豫,踟蹰不定的皱着眉,苏烟云已回房把肖易给弄醒了。
肖易揉着眼睛果决的对肖简说:“告诉他们吧,是得多加防范了,你我不可能时时刻刻护这么多人周全。”
“既然这样,那便都坐下吧。善勇,你去请你娘出来。”肖简斟酌再三,还是同意了肖易的话。
善勇默认前去叫正在房间里添衣服的苏烟云,阿生跟在其后,他觉得自己不便在此,所以想回房间避一避。
等阿生走远,苏氏才感慨说:“阿生倒是识大体,我们不曾言语就知道避开。”
肖简冷笑“娘,你太天真了,恐怕此避非彼避,他兴许是脱不了干系无颜面对咱们才走的吧。”
善勇叫完苏烟云就先一步折回来了,听见肖简最后一句,他抱歉的对肖简说“二叔,是我有眼如盲,交友不慎。”
“不怪你,形势所逼,我想他也不愿意选择与你为敌的。”肖简虽气恼阿生,可善勇是无辜的。
苏氏坐镇主持会议似的,说道:“行了,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肖简有些退缩,磨磨唧唧的又问肖易:“大哥,要不还是你来说吧。”
“你就快点说吧,我待会儿能忍住不吐已是万幸了。”肖易连想都不愿再想那个画面,要让他说出来,这不是要他命吗?
……
肖简从他们去赏枫遇刺开始说起,到昨天早上那桩凶杀案,再到他决定先互送苏氏等人上山,他们如何安葬死者。过程粗略,点到为止。
苏烟云听完已是和肖易一样,脸色蜡白直想吐。
刘璃从始至终都没出声,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次怕是很难跨过去了。
自刘璃穿过来以后,虽用的都是前世的见闻而赚银子,可她从来没想过要用她所知道的先进的任何东西去伤害别人。
难道正正经经挣钱就那么难吗?
刘璃想不出头绪,遂问肖简:“就没有什么办法将人揪出来吗?既便是使了易容术,脸可以模仿,声音,身形可以模仿,但他日常行为中肯定有违和的地方啊,何不找留下来做工的人来询问?”
肖易替肖简回答:“我与他们熟悉一些,昨儿旁敲侧击问过他们,可没有人说得出来,我只能暂时做罢。”
肖简看着在场的女士们,征求意见问道:“所以娘,大嫂,娘子,你们能不能再上山去?我真的怕到时候敌人拿你们任何一人威胁我,我不怕秘方被偷被抢,我害怕担忧你们的安危。”
苏氏脸色沉重,“难道我们进山去了那人就不会找来?”
“上下山的路除了马车走的那条,其余小道都是错综复杂的,我认为那易容者想一两日就摸清山里的状况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