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说得尽兴,方大志听得无趣,两人就这样貌合神离的吃了顿饭。
方大志借口还有事要办敬了彪子一碗,酒下肚两人下楼道别。
“彪子,快过年了,你娘一个人在家难免孤寂,你还是找时间回家看看她吧。”方大志临走之前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说道。
彪子谦恭的应下并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粗布帕子,包了两块银锭进去交给方大志“里长,还请你代为转交给我娘,告知她我和宝儿一切安好,让她保重身体,我……待我安排好这里的事便回去看她。”
方大志接过银锭收进自己的衣襟里,不放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掉出来后才对彪子说“你放心,钱我一定一文不少交到你娘手里,我回了,天冷你也回了吧。”
“诶,里长慢走。”
彪子看着马车消失在街尾才去找钟孙氏和宝儿。
方大志驾着马车已经走出了城门,他抬头看天估摸着丑时将过。
鬼使神差般,方大志猛的拉紧缰绳,鞭子一甩,抽到大白身上命令道“掉头再进城。”
大白不满的哼了一声,还是乖乖的掉了个头。
方大志进城后先找了个钱庄把彪子给的银锭换成铜板,然后拿着分装好的铜板再一次去了县衙。
依旧是那个门差当值,门差记性挺好,方大志一出现在胡同口就被门差喝止“你怎么又来了?快点走,咱家老爷发话了,今日不审案不见客。”
方大志心里不爽表面堆笑的走到门差面前“呵呵,官爷辛苦,我真的是有要紧事想求见县老爷,你能不能帮忙通报一声啊?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官爷笑纳。”
方大志把事先藏在袖子里的铜板拿出来放到门差手心,怕他拒绝还抓着他的四指弯曲盖在铜板上,然后握住门差抓成拳的手,拍了拍。
门差感受着手心里的铜板数量,挣开方大志,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是什么人?再说一次。”
方大志觉得有希望,笑道“我是落枫镇大河村的里长。”
门差要进去通报时,方大志又说“我也是“欢迎自助”申掌柜的叔辈。”
方大志想起刚才在那里吃饭看到那么多衣着华丽富贵的人,“欢迎自助”的名气那么大,那县老爷应该也认识申掌柜,他这样猜想着模棱两可的告诉门差自己的身份。
门差收钱办事,对方大志的态度并没有因他后面说的那句话而变好。
“凡是有两个钱的人都能去那里大吃一顿,那里的掌柜的有什么特别啊?咱家老爷会把那人放在眼里?真是可笑!”门差自言自语走到中门,对中门的门差作揖禀报“门口有个称是落枫镇的里长说要求见咱老爷。”
中门的门差向他伸出手,他老老实实将方大志给的铜板全数上交,还不能有一点埋怨之色。
中门的门差拨弄了下手里的铜板,捏起其中三个“这是你的。”
县衙的规矩门差都懂,别看钱都是最外的门差收了,可进到最里面还有三道门,每一个门差所得份额都不一样,越是往里得的好处越多。
吃力不讨好的就只有小门差,中门差拿着钱进去了,那么这道中门就得暂时由小门差守着,小门差抓紧手里的三个铜板想着:好歹这里暖和些,没有风吹,忍一忍等着混到中门位置吧。
一层一层的通报,县老爷正在书房起草奏折。
因为肖简买了万头牛羊之事,县大人对落枫镇有很深的印象,他命人去将人叫进来。
小门差听到传唤时还挺意外,毕恭毕敬的将方大志带到中门处。
方大志心里也很忐忑,这么大一个县衙,他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他怕县大人一个雄威就会打他板子呢。
“草民方大志叩见大人。”方大志见到案首的县大人,腿软不由自主的跪到地上。
县大人放下手里的毛笔,端详着方大志“你是落枫镇哪里的?”
“回大人,草民乃落枫镇大河村的里长。”
“哦?既然是同僚,你起来说话。”
方大志起身低头卑躬屈膝的样子“草民只是村子里一介莽夫,怎敢与大人互称同僚?大人折煞草民了。”
见方大志还算识趣,县大人笑得一脸舒心。“你来这有何事禀报?”
“回大人,月前咱村来了一个妇人,经查实,这个妇人乃流民无户之人。为了确保来年春天的税收顺利,防止有人逃税,草民今日特地进城来给这妇人办理户籍,不想被告知户籍官今日不办公,所以草民斗胆求到大人这里,看是否能帮草民把这户籍文书盖个官印?”
方大志把在街上叫人写好的文书拿出来,县大人一个眼色,旁边的衙役接过文书递到县大人的办案台上。
县大人一边看文书内容一边问“日前有一人从城外购得万只牛羊,据说此人也是落枫镇的,你可认识?”
方大志没有多想,如实相告“回大人,这些牛羊正是我大河村肖姓人家所购。”
县大人极其感兴趣,他放下文书,打算好好听方大志说说此事。
“这户人家买这么多牲畜何用?买牛还能做耕地之用,买羊是为何?”
“大人不知,肖家买羊是为了把羊肉卖进申掌柜的店里。”
这个理由是肖家对外的说辞,外人并不知道羊毛纺线这件事,他们一致认为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他们买卖牲畜可有造册登记?牛羊数量颇多,该收的税钱可不能马虎,你是里长,该督察此事。”
这事方大志还真的没有参与过问,他当时以为肖简早在镇里办好了的。
方大志鞠躬认错“草民回去之后定当细查此事,待查明之后再向大人禀报。”
县大人只是那样一说,没想到方大志当真了,他也只好应付道“嗯,你方才说他们将羊肉卖给申掌柜,可是这半年来开了无数家自助餐店的申掌柜?”
“是的,大人。肖家与申掌柜私交甚好,鸡鸭猪羊鱼肉等都是经过肖家买得的。”
“肖家竟有如此实力?从未听过落枫镇有这样的大户人家。”
方大志不敢苟同道“谈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只是在镇里开个快餐店,有个营生罢了。”
县大人心思活络起来,他想着等哪一天会会这肖家人,也许能通过肖家和申掌柜搭上卢知府这条人脉呢。
思考中县大人没了和方大志周旋的心情,官印一按,在文书盖了个大红章。
方大志拿回文书后觉得县大人很好说话,得寸进尺“草民还有一事相求,望大人成全。”
县大人面露不喜,想着方大志还有些用处,沉声问道“何事?”
方大志搓着手,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大人,能不能再帮我把这份路引也盖个官印啊?呵呵!”
衙役又把路引递交到县大人手里,县大人连看都懒得看,抬手一压,方大志心里乐开了花。
回村的路上,方大志哼起了不知名的调。虽然花了五十个铜板,但是事情办得出奇的顺利,他激动的扬起鞭子又抽了大白一下“快点跑,天都要黑了,跑这么慢什么时候才到家啊。”
他要快点回家赶那个贱妇出村,只要那个贱人走了,他的儿子一定能变回从前那个乖顺听话的孩子。
还有方北风的工作,方大志决定用肖简买牛羊没登记没交税的事好好威胁下肖易,让他同意继续聘用方北风。
方大志错得离谱,他进村后没有先还马车,而是直接赶着车去了肖易家的老屋。
村里人已经都吃完饭歇下了,马车从狭窄村道疾驰而过,留下一阵风沙。
“开门,开门。”方大志没有发现他一个男人天黑之后去敲一个独居女人的院门是多么不合适,他一心想着立刻马上将菀娘赶走。
方北风在菀娘这里吃过午饭后便去山上收拾行李了,在山上又和木顺、贾梅花交接了一些工作。等一切忙完已经很晚了,方北风没有再来叨扰菀娘,他在家里陪老李氏吃的晚饭。
除了菀娘还有肖易,村里谁都不知道方大志一下午去了哪里。
晚饭的时候,方东风不见方大志回来,叫上两个孩子和赵氏找遍了整个村庄也没找到他。
方大志的叫声在这寂静的黑夜显得太突兀,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似乎是没有人。
就在方大志觉得菀娘不会来开门的时候,菀娘犹如幽灵出现在黑夜中,方大志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到院门后,自己面前的。
方大志被吓得乱了阵脚,朝菀娘吼道“文书和路引我已经拿到了,你速速收拾东西滚出村去。”
菀娘悲凉的看着门外的黑影说道“里长,我等了一下午,以为你今日不会来,现在天已黑,你怎么也得容我明日天亮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