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众人,夏紫凌摊开手掌,一个红色匣子躺在她手掌。
方才钟钧意为了让她躲开子弹将她推开,大约是天意吧,这个匣子就在旁边。可是她还来不及启动,钧意就受伤了。她本打算等上船安全了再启动,可如今不用等上船了。
“肖劲,我要你再次尝到失去爱人的痛。”夏紫凌按下启动键,随后拔出刺向钟钧意的那把刀子,送入自己的心脏。
而在引道的另一端,秦天朗已拆下苏念身上的炸药包,将炸药包放在脚边,等着警/察署的人过来。
轰地一声巨响几乎将人耳膜震碎。苏念惊惶地扭头,神色几乎在瞬间崩溃。
他们以为将炸药包拆下后就安全了,于是待拆下后她就急忙忙去看钟钧意的情况,可谁想这炸药剪线后也会被控制器引爆。庆幸的是,炸药的威力并不大,引道上也没有易燃易爆的物体。
“天朗!”她大喊着朝秦天朗跑去,可眼前的景象却吓得她捂住了嘴。
浓烟之中,只见秦天朗抱着头痛苦地哀嚎着,他的衣服被炸破了,周身血肉模糊。
肖劲赶来时炸药正好爆炸,那一刻他的心都要裂开了,看到苏念的那一刻,他顾不上身份场合冲上去抱住她,而她却哭着说道:“肖劲,救他,快救救天朗。”
秦天朗被送到燕宁医院抢救了。手术期间,肖劲跟苏念一直等在外头,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松开,听她讲在码头发生的一切。听得他胆战心惊,如果秦天朗没有及时拆弹,那她会怎样?
“为什么要瞒着我去码头?”说不清是在恐惧什么,总之这一刻他冷静不下来,“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心里担心着秦天朗,苏念无意同他争吵,耐着性子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
“你是怕我拒绝,怕我不许你去送他。”肖劲怒吼着打断她。
见他这样说,苏念脸色一冷,起身要走,谁知他却从身后抱住她。
“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发火。我只是太害怕,太自责……”肖劲语无伦次地说道,“从昨晚起我就十分不安,我想见你,小香说你去码头送朋友了。问了许烟才知道,秦天朗也去普鲁士,夏紫凌跟钟钧意也是去普鲁士,我怕你受伤,怕你……”
“好了别说了。”苏念转身抱住他,像安慰孩子一样将他的头倚在她肩上,“我都知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不会了……”
夕阳的霞光从窗外照入,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两道修长的影子,他们紧紧依偎,像两只孤独的大雁相互取暖。
手术室的门开了,主刀医生说秦天朗欺负炸伤严重,然而最糟糕的是他的双/腿,双膝以下几乎全部溃烂。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们只有截去他的双/腿。
听到这个消息时,苏念只觉得脑袋一晕。
失去双/腿,意味着他这一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他这么骄傲怎会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废人,他还要学习武器制造,他还有好多事没做。
苏念央求医生,能不能给秦天朗装上假肢,只要能让他再站起来,怎样都行。医生叹道:“接假肢技术国外虽有成功案例,但国外还不成熟,即便要做,也得病人配合。”
苏念并不泄气,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肖劲也认同她的想法,说只要能治好秦天朗,不论花多大价他都愿意。可就在医生积极准备手术时,秦天朗的脾气却一天天越发地古怪了。
苏念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接着是秦天朗愤怒的叫骂声。苏念走了进去,示意小护士先离开。
见苏念来了,秦天朗脾气稍作收敛,却背过去不愿看苏念。苏念坐到床边上,看着满地狼藉她歉疚道:“天朗,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腿去换你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想看到你像现在这样消极下去……医生说了只要你配合手术……”
“手术,呵。”秦天朗讥笑着打断她,“这种手术连国外医生都没有百分百把握,他们又能有几成把握。我认了,也不想再挣扎了,你也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是我的命……”
“我怎么会不自责?天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出任务遇到危险,哪怕百分之一生还的希望你都不会放弃的。如果你担心国内医生能力有限,那我给你找国外这方面的专家。只要你不放弃,你要想什么都行。”
“那我要你陪我去法兰西治疗,这个可以吗?”秦天朗忽然说道,半真半假的语气让苏念的神经突突直跳。
见她愣在原地没有反应,秦天朗自嘲地笑笑,“我就随便说说,你做不到的。”
“你说真的吗?”苏念打断他,看似坚定的语气声音却在发着颤,“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陪你去。”
秦天朗错愕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类似挣扎的神情,可她秀丽的脸上只有平静,犹如死灰般平静。
离开肖劲,她的心只会机械地跳动,没有活力,没有起伏。
回到司令府时,天已经黑了。
其实她早早就离开了医院,一个人在明德大学花园里坐到天黑。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肖劲,如何看着他的眼睛说她要离开,那眼中的伤痛会让她比死更难受。
可如果不是秦天朗,她恐怕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如果她的弥补能让秦天朗从消沉中走出,能让他再站起来,那她应当这样做,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今天是燕宁赏樱的最佳日子。知她喜欢樱花,肖劲早早结束公务,想带她溜出去看樱花。
看到肖劲兴高采烈地说着今晚的计划,苏念的眼泪霎时涌了出来,那明明充满幸福的字句此刻却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谁能明白她此刻的绝望和惶恐,绝望即将发生的心碎,惶恐没有他的明天。它们已折磨了她一个下午,如今就快将她逼疯了。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苏念忽然喊了起来,推开肖劲躲进卫生间,在里面嚎啕大哭起来。
肖劲不知发生了何事,焦急地敲着门问她怎么了,可回答他的只有哭声。肖劲找来备用钥匙,可她将房门反锁,他开不了。
“苒苒,到底怎么了?”肖劲心感不妙,急得脱口叫出她的名字。
苏念一愣,擦了擦眼泪,指甲在掌心抓住两道血印,“肖劲,你就当邹苒苒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门外的肖劲只觉耳边“轰”地一声,似乎有山崩裂有天崩落,这种滋味竟与三年前失去她的一模一样,所以他又失去她了吗?那曾让他坐立不安的惊慌终于要被兑换了吗?
“我可以请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他要什么我都答应,除了你。”听完苏念说了秦天朗的要求后,肖劲像个悬在崖边上的人,努力说服着崖上的人救他,“苒苒,不要跟他走,不要……”
不忍看他充满希冀和哀求的眼,苏念侧头看向一边,原以为已经了的眼泪再次如洪水般奔泄。
“如果你敢跟他走,那我就杀了他。”见她不说话,肖劲忽地吼道。
苏念回头看他。
他的双眼被烧得通红,神色狠厉地如同走火入魔的疯子让人害怕,可她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柔/软。
眼泪从眼眶中溢出,苏念伸手抚向他的脸庞,“不会的,我的肖劲不会这样做的。”
是啊,他怎么能做忘恩负义的人,怎么能做让她厌恶和不耻的人。
肖劲猛地扭头看向一边,不想让她看到他眼泪,“你决定了,是吗?”
“是。”
“要去多久?”
“到他不再需要我为止。”
这便是遥遥无期,可那又怎样。
“好,我等你。”想也不想,肖劲应道。
“不要等我。”苏念慌忙说道,她怎么舍得让他再独自等待,再让他孤孤单单。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什么也道不出,只能重复,“不要等我。”
谁知肖劲却忽然笑道:“邹苒苒你还是那么贪心,不要以为我会一直等你。曾经我等过你三年,如今我再等你三年,只有三年,三年后的今天若你还不回来,我便不再等了。”
苏念擦擦眼泪,努力想说些玩笑话,可一张嘴眼泪就扑簌直落;她想对他笑,想让他记住她笑的模样,可嘴角一咧,却是比哭还难看。原来真正绝望的时候,连假笑都办不到。
“肖劲。”用尽全身力气,她努力对他笑起,“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