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燮面色一顿，视线落在微微漾开波纹的酒杯上，也就这家杯子比较大，能够做到这种微波粼粼的视觉效果。
“真可爱？”
他的语气沉沉，好似天边正在汇聚的阴云，其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丝半缕的疑惑。
正是这点儿的疑惑，让孙立没意识到自己开口夸赞沈朝夕时有多不妥当，他还挺乐意分享自己的感受：“你不觉得吗？她笑起来的时候挺甜，跟我妹特别像。”
裴琛都为孙立松了一口气，打量着赵燮松缓，并转为不在意的神情，他都觉得孙立是在不知情之下，成功引起了赵燮的注意。
沈朝夕分明就是赵燮盯上的猎物，刚刚孙立的若是没有加上一句像他妹子，那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惨烈的事件。
裴琛连死法都替他想好了：孙老二游学回来，却在风味辣中饮辣酱而亡。
可惜他低估了孙立的那张放荡不羁的嘴。
孙立忽然摇头轻叹，感慨道：“沈姑娘眼睛特别有神，清亮清亮的像水灵灵的葡萄，不像你们玩政治的心都脏，眼浊。”
玩政治的路温书中了一长枪，整个心口都拔凉拔凉的，下意识跟着裴琛看向孙立。
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找死？
可惜孙立看不懂路温书的眨眼示意，甚至嫌弃的看了他们几人一眼。
裴琛这二货立马跟着起哄：“能不能别把我和他们一概而论，我可不玩政治。”
一个二货和一个祸害窝在一起嘀嘀咕咕，完全将两个狠人撂在一边，相当的横行无忌。
赵燮都气笑了：“玩政治的心脏？你那可爱的妹妹，以后还不得配这么一个人心脏的货色。”
濬王殿下扎得一手好心，孙立顿时觉得眼前灰暗了一瞬，本来嘻嘻哈哈的脸瞬间拉下来，猛灌了好几杯茶水压压惊。
火气凝聚，却没法子对着濬王发火，孙立整个人都大受打击，萎靡不振：“你说得对。”
还未踏入朝堂的他，连心脏的资格都没有，同样也没有保护妹妹的能力。
“怎么样，要一起搏一把吗？”赵燮对精神不济的孙立抬了抬手里的酒杯，今天会特意约见孙立，打的就是拉他下水的想法。
没人会料到，他们会在一个热闹的大堂中谈论这种细节。
孙立收敛了神色，所有的浮夸尽数消失，此刻他是沉静且睿智的儒士，好像面对一个有史以来的难题，可他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时机未到，于我而言家族才是第一位。”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会也不可能私下应任何的邀约，一旦将孙家与某些人牵扯在一起，定然会失去本来的自由度。
打酱油的旁观者挺好，何必过早下水。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王爷为何也会想要拉拢我孙家下场？”孙立是真心觉得奇怪。
别看濬王大权在握，又颇得圣人信任，其实赵燮本身的功利心却非常浅淡。
孙立想起老爹说过的那番话。
有些人明明已经拥有了很多，却还想要更多的东西，贪心不足蛇吞象。
可有些人却恰恰相反，所有的事物只是要他一个点头就会尽数拥有，他却不在乎。
赵燮就是后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许多人站到了骧王与皇贵妃的那一边。
难不成濬王如今也要开始下水了？
“骧王的成名之战，想必孙立你也是分析过，功勋背后被人忽略的惨烈，不计其数，明明可以更加迂回的方式夺得胜利，可他却选择了牺牲我方军士，借此诱敌深入。”
赵燮唇角的线条逐渐冷硬，眼底的暗色宛若散不开的阴霾。
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其中还有他自己的私心，过多的把持权势，引来皇贵妃的惦记，双方多次交锋，输赢各自参半。
双方的矛盾就像解不开的结，一旦骧王得势，必将对他下手。
一开始抱着且看看的心理，晚上多加观察这位皇侄的品行能力，结果令人失望不已，于是对他也太过忌惮，以至于他这皇侄急功近利，手底下不干净的动作越来越多。
孙立闷声一笑，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军功不就是这么来的？成功的脚下总是踏着尸山血海。”此话从这位斯文有礼的青年口中而出，浸透着说不清的冷漠。
“可他还记仇，据我所知，你孙家始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他而言同样也是一种侮辱。”赵燮一点也不急，他就没打算一次性成功，便是不成功也没关系，确定孙家不站在骧王那边就可以。
他要的并不是与骧王一争高下，而是拖延时间，让宫里其他的孩子能够得以成长。
所以这个过程中，他要确定一些主要的人物是否会站在他敌对的位置。
孙立思绪万千，目光落在桌上微微沉思，他知道赵燮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对他进行招揽，对方早就料到他不会答应，所以意图更倾向是试探。
他要是真答应了才是傻，虽说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题很拉风，可要真的明明白白的将自己的方向摆出来，并与赵燮相谈甚欢，明儿骧王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们孙家了。
“这不该是我想的问题，我既不是孙家的长子，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如今我需要完成的任务是找个凑合的对象成婚，传宗接代才是我该做出的榜样。”
孙立摆出自己无所谓的表情，并且耸了耸肩，刚刚还存在的彬彬有礼，瞬间就瓦解成了吊儿郎当，面上更是携带着轻佻的笑意。
刚刚他若是答应了什么，下一刻必然就是告辞回家，他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应，接下来他们就该找个地方玩个彻夜。
想必得知他回京，并且暗中观察的人，才更加看不出所以然。
赵燮懂了他的意思，轻笑道：“许久不曾归家，想必你也是寂寞久了，外头可没有京中来得潇洒，让显文带你四处熟悉一下，免得有那不识好歹的认不出孙二少爷。”
孙立非常明白自己的人设，别看他这会儿斯斯文文的模样，曾经他可是出了名的会玩，如今的京中一霸，可没有他来得荤素不忌。
正是因此，家中老父，才不得不将他送出去磨砺，就怕他哪天捅破了天，家里兜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