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该知道什么？
沈奉生耳边嗡鸣，像是听不到最后那句‘看来你都知道了’，所有的心惊胆战的猜测，突然就被摆在明面上来了。
他禁不住苦笑：“倒不如不知道来的好。”
沈定坤却是掀袍落座，不再像之前那样火气旺盛，倒是一派安稳自如：“知不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她小女儿心思挂在了濬王身上，不能为我沈家所用，生死自然也就不被我看中。”
沈奉生无言以对，沈朝夕却是不是那么好掌控之人，真要逼迫她，指不定会被她反咬一口，可有些事情拖不得，继续如此僵持下去，沈朝夕迟早要吃亏，毕竟她到底是沈家的人，哪里能够防备得住自家人？
一时之间沈奉生突然凉了心，父亲没把沈朝夕当做女儿，她又何尝有把沈家人当做家人？其中根本说不清谁对谁错。
整整一夜，沈奉生都没能从猜测成为真实中缓和过来，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看到了沈朝夕。
今日阳光正好，从早上开始就没有下过雪，沈奉生不想呆在营帐之内，加上心内郁郁，便出来走走，看着广阔的猎场，那郁结的心情似有所缓解。
可在他刚刚有点儿松缓的时候，便遇上了沈朝夕，那等问好之时都笑不出来的感觉，非常的尴尬。
“兄长昨日似乎并未参与狩猎，人都来了怎地不去跑跑马？”沈朝夕倒对沈奉生很是熟稔，没有犹豫的上前问好。
沈奉生露出的笑容有点僵硬：“祖母身体不大好，我有些担忧，所以也没什么心情到处溜达。”
沈朝夕神色不变，依旧是自然而然的态度：“来秋澜宫之前我有去探望过祖母，那会就觉得她精神不济，现在依旧还没好吗？”
她竟去看望祖母？
沈奉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难怪祖母近日身体愈发差了，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最为好笑的是沈朝夕对于她自己的作用毫无所觉。
注定要产生误会，沈朝夕早上一步就想到了许多他都还没有想到的细微末节，会前去探望也是老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抱着趁其病要其命的想法，沈朝夕正儿八经的去孝敬了一番，表达自己对沈老夫人的孝心，又忍不住谈及她的母亲。
她可没敢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生怕沈老夫人会察觉到她的意图，便故意以失忆为借口，表示自己只是思念母亲，想要从老夫人那里得知一些她母亲的事情。
经过一个下午的友好交流，估计已经给对方留下了足够的心理阴影，如今从沈奉生口中确定了沈老夫人身体越发不好，更加确定了心底的那些猜测。
“非但没好，反倒是更加严重了许多。”说这话的时候，沈奉生忍不住观察沈朝夕的面色，想知道她是否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沈朝夕略显忧愁：“早前看祖母已经好了许多，这会儿竟是又严重了。”
她举了举自己的手，显露出自己的大猪蹄子：“身体不曾受过损伤的时候，便无法体会到那份难受，可见祖母躺在床上时是深受内心的不定所影响，等回去之后还是要多多陪陪她才是，免得她想东想西的。”
沈奉生像是抓住了这一点，故而问道：“你怎么知道祖母是想东想西想出来的病灶？”
沈朝夕想都不想的直接回答：“难道不是如此吗？从那噩梦开始她就没能好全，可见是有什么事情让她耿耿于怀。”
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这让沈奉生愈发的看不清，沈朝夕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从她这对他毫无防备的反应上来看，应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才对。
否则哪里能够如此的淡然面对他？
如此一想，沈奉生倒是慢慢的沉静了下来，心虚的感觉也逐渐消失，一种知情者面对不知情者的优越感，很好的平复了他内心的不安以及无法面对沈朝夕的复杂。
“也许如你所说，祖母确实是心里藏着事，可她老人家还是火眼金睛，我等突然前去一通安抚，她定然能够看出我们的目的。”
“若是行动上真的有用也就算了，否则，指不定她老人家会反过来假装无事，借此让我等安心，反倒是令她老人家更加的劳累。”
针对沈朝夕前去探望祖母的事情，沈奉生完全是不留余力的选择阻挠，否则祖母的病是别想好了，刺激来，刺激去，迟早要刺激出病重的结果。
别说沈奉生看着沈朝夕觉得她像极了逝去的大娘，他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掺了一脚，但能够肯定的是祖母在这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看着沈朝夕在面前走来走去，估计会有种逝去之人忽然诈尸的感觉。
沈朝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话倒是言之有理，不过等这次狩猎结束之后，我也暂且没有时间，若是兄长有去探望祖母，替我带上一句问安便可。”
见她终于打消了要去探望祖母的想法，沈奉生微不可见的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小事，你尽管放心好了。”心情放松之际，沈奉生的语气都爽快了许多。
这兄妹俩聊起来了之后，完全就将赵燮给抛在了一边，不过走哪里都是焦点的他，这会儿已经有不下十多人向他问安。
沈奉生觉得自己这状况，实在不适合再与沈朝夕聊下去，免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泄露出些许信息，让她察觉出不对可就不妙了，故而转移话题：“昨日还真是麻烦王爷对我这妹妹的照顾了。”
赵燮闻言不过是眉头微动，没什么表情的回应道：“人既然是跟着本王出去的，出了事情自然要护着几分，倒称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从他这话中的轻巧看来，别人眼中的不一般，也许在这位王爷的眼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父亲说沈朝夕一颗心向着濬王，可能就是因为对方这种对待凡事都轻而易举的能力，凡是年轻女子对他都会崇拜不已。
沈朝夕很可能会因此而错估了心意，将崇拜当成了心动，将依赖认为是依恋。
一想到这些，沈奉生便觉得事情愈发大条了，简直是一团乱的线团，不知从何处可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