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光，你这是做什么？拖着这些东西是要去哪？”见到莫琦光搬着行李出来，吴妈赶紧拽住他。
看他一眼，又抬头一眼担心的看了眼楼上。
刚刚先生上去以后，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响，便再没有其他声音。
吴妈简直是又惊又担忧。
进这个家门一年多来，什么时候见先生这样子发过脾气？以前乔念任性闹脾气时，他也总是淡淡的模样，让谁都看不出情绪。
“送到医院去。这都是夫人的东西。”莫琦光解释，又比了比手上一叠厚厚的协议书，看一眼楼上，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这是离婚协议书，先生这回真的把字签了。”
吴妈冷抽口气。
“怎么会这样？大早上两个人不还好好的吗？这是在闹什么？乔老先生才刚走呢，现在能劝上一句的人都没了。”
莫琦光也是一脸的无奈，长叹口气。
“不过，把夫人的东西都送去医院做什么？”
莫琦光的唇角，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几分不满，“夫人这两天用心照顾的，可是她以前的初恋情人。知道以前夫人都在为了谁和先生常常闹得不可开交吗？就是他！”
吴妈大惊，“可……夫人的初恋情人不是说不在这世上了吗？”
“奇迹总是有的。”莫琦光又叹口气，“只可惜，这奇迹似乎并不眷恋我们先生……”
付出再多，结果，回报他的也终究只是一场空。
想到这，莫琦光微微有些不忍……
不管辜羽寒怎么耐心的劝，耐心的哄，她始终只是一动不动的蹲在墙角。
视线，空茫的落在某一点，毫无焦距，整个人就像个丢掉了灵魂的破布娃娃。
“门主，这是你要的粥。”手下，拉开病房的门，将热乎乎的粥送进来。
“给我吧。”辜羽寒接过，在属下惊愕到不行的眼神下，仔细的一点点吹凉。
舀了一勺，像过去宠她那样，在唇边碰了碰，才送到她唇边，“你喜欢橙皮粥。来，喝一点，味道真的很不错。”
他的语气，带着诱哄，像极了在哄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样温柔耐心的辜羽寒，几乎让旁人看得嘴巴都合不上。
“对不起，我真的喝不下……”唇边，淡淡的温度传来，乔念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
推开他的手，她蜷缩了下纤瘦的身子，将自己拥得更紧了。
辜羽寒拧了拧眉。
若换做是其他人，以现在他的脾气，或许早已勃然大怒，可是……
面对乔念，他做不出来。
只是将碗搁在了一旁，又一次探臂，试图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来。
这一次，她的挣扎很明显，整个人往角落里缩了缩，避开了他的碰触。
“念念，这就是你说的愿意留在我身边吗？这就是你答应我的吗？！”辜羽寒霸道的将她垂下的下颔抬起来，蹲着身子，和她齐平，气急败坏的质问。
乔念愣了愣。
闭了闭眼，好久，才勉强挤出一分笑意来，却是那样苍白和牵强。
她幽幽的开口：“我需要时间适应……”
“适应什么？”
她咬着唇，没说话。
适应没有季扬的生活……也适应有顾忆北的生活……
这一年来，她变了，顾忆北也变了，而他们之间……更变了……
无论如何，都已经回不到过去…………
“门主，‘山也’的莫琦光在门外。”病房的门，被敲响，手下进来汇报。
‘莫琦光’三个字，让乔念还坠着泪的眸子眨了眨。
“他来做什么？”辜羽寒之前对乔念的柔和神情猛然收起，换上的是一脸的森寒。
“他手上提了不少东西。”
余光扫到缩在墙角的乔念，细瘦的身子明显僵了僵，辜羽寒微微挑眉，扬手，“让他进来。”
“是。”属下恭敬的退出去。
辜羽寒看一眼乔念，眼神不自觉的放柔了些，探臂去扶她的手，语气里多了几分诱哄：“念念，先起来，别让外人看笑话。”
只要她能重新回到他身边来，他愿意努力做回过去那个顾忆北，愿意用百分百的耐心来待她。
乔念胡乱的抹了把眼泪，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的站起身来。
腿，已经蹲得麻木，几乎支撑不住。
门口有了响动，辜羽寒略略勾唇，上前一步，将虚软的乔念适时的揽进怀里。
“没事吧？”不顾她的僵硬和不着痕迹的挣扎，他的手臂又略微紧了紧。
虽然低着头，却分明能感受到来自于莫琦光复杂、不解、甚至不认同的目光。
她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抬头看一眼辜羽寒，示意他松开手。
好在他没再继续为难她，将手放下，目光冷然的落向皱眉盯着他们看的莫琦光。
“有事？”警惕和不欢迎的意思，很明显。
望着那张陌生的脸，莫琦光的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划过。
以前顾忆北到底还是‘山也’的人，虽然他们只是点头之交，但他到底是敬他。
没想到，现在……
“我是来找夫人的。”莫琦光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夫人’二字，沉重的视线，再一次落向对面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的女孩。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莫琦光觉得，一夜之间她似乎又憔悴了许多。
整个人的样子，就像一只被打了霜的茄子。
爱情，果然很折磨人……
乔念睫毛轻轻颤抖了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才微微抬眼，看向莫琦光，“我们出去谈吧。”
“恩，也好。有些事，还是不要有外人在场，说起来才方便。”他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某个脸色很难看的男人身上。
乔念也看向辜羽寒，“我马上回来。你先休息，注意好身体。”
不等他说话，乔念匆匆的从病房出来。
莫琦光跟在身后。
“我们去哪谈比较好？”他小心翼翼的问。
“去车里吧。”乔念没有多想，往楼下走。现在，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一下…………
车厢，很安静，气氛也很压抑。
乔念始终咬着唇，沉默。
小脸，泫然欲泣……
于是，莫琦光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直到乔念主动开口，嗓音不如以往那样清脆，仿佛夹带了太多沉重，“他……还好吗？”
莫琦光吁了口气，“似乎不算太好。”
先生一向很会隐藏情绪，能真正让人窥视出来的机会很少。
除了，今天破天荒的在家里摔了不少东西以外。
乔念的脸色更差了。
她疲惫的缩在椅子里，偏了偏头，无神的眸子看向莫琦光，“找我有事吗？他让你来的？”
莫琦光沉默了一下。
眼前那张憔悴不堪的小脸，让他几乎有些不忍向她揭示他此番的目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承受得了……
可是，又或许，这其实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毕竟，病房里的那位，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那段初恋。
“先生让我把夫人的东西都送到医院来。”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她的脸色，因为她低着头，所以只能隐隐看到她的下颔似乎变得僵硬了些。
他硬下心说：“先生说，或许你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又或者，你有其他想要搬去住的地方。”
乔念的手，搁在腿上，死死拧成一团。
咬着唇，深吸了几口气，硬生生将眼泪逼回眼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有……其他……事吗？”
简单的六个字，却哽咽了两次。
胸口的艰涩，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有。”莫琦光重重的看她一眼，才弯下身，从车门处抽出一个纸袋来，朝乔念递过去。
明显的，乔念纤瘦的身子，有些不支的晃了晃。
原本就苍白的小脸，一下子更是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几乎让人不敢目睹。
“离婚……协议书？”歪着头，无神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那黄色的资料袋。
忽然，仰头轻声笑了。
却笑得苍凉，破碎，也笑出了眼泪……
这个资料袋，她太熟悉、太熟悉……
“嗯。”莫琦光不忍看她这样，但还是点头，看她失常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头，泪也跟着摇落。
她能有什么事呢？这些，是迟早要来的……
唇瓣颤抖，她胡乱的抹眼角的泪，新的眼泪却立刻涌了出来，还越流越多。
抖着手，接过那资料袋。
苍白的指尖，挑开袋口，抽出最后面一张纸，纸上潇洒而利落的两个字，让她终于无法忍耐，痛哭失声……
一颗颗泪，晕开了那两个字……
也模糊了她的眼球……
“笔……笔呢？”泪越流越多，她索性放弃了擦眼泪，左手胡乱的摸索起来，仿佛要抓住什么掩藏一下此刻失控的情绪。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藏无可藏……
莫琦光迟疑着，还是将笔递到她颤抖的手上。
她咬着牙，哭泣着，让笔尖落在另一个空出来的格子上，却顿在那，迟迟没用动。
仿佛整个人已经虚脱到，没有了动笔的力气一般……
“既然这么难受，为何不索性和先生说清楚？你知道的，只要你说个‘不’，先生一定会马上收回这份协议书。”莫琦光还是忍不住劝她。
“没用的……”她无助的、迷茫的、痛苦的摇头，像个受了伤的孩子，低声喃喃着：“我根本就……没得选择……”
……
不知道是耗费了多少时间，她才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那几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简单的两个字，也带走了她这一生的幸福……
推开车门，拖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行李，独自从车上下来。
失魂落魄得，像缕丢了家的幽魂……
而此时的她，也真的、真的……没有了家……
摇摇欲坠的身子，让莫琦光不忍，要上前帮忙，却被她拒绝。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泪眼婆娑的回头，身后，来来往往的全是病人，医生，或者护士……
没有，那抹身影。
那个说，只要她回头，便会看到的男人，终究从她身后远离……
那个信誓旦旦的说，天荒地老也不放手的男人，也终于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她弄丢了家，弄丢了幸福，也弄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