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温暖的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然后,那道嗓音对奕静开了口:“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单独和念念谈谈吗?”
他的善意,让陆奕静点头,转身,又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句:“她状态不太好,别谈太久。”
“好。谢谢。”他礼貌的道谢。
见到对方走远,他才蹲下身来,视线和乔念齐平。
乔念的视线,却有些木然。即使和他对上,也毫无焦距。
他心疼的揉揉她的头,又拍拍自己的肩,“来,借肩膀给你用用。累了就靠上来。”
他拍着自己的肩,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渐渐的,她眼底聚集的水雾,越发多起来。
他尽量开着玩笑,“放心,这次打湿了衣服也不要你陪。”
“南宫!”她将整个小脸,埋在他肩头。
南宫僵了僵。
她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我这么蠢,这么笨?”蠢到连自己都忍不住要讨厌自己。
感受到她的痛苦,无助,他再也轻松不起来。
她的眼泪,透过衣服,烙上他的皮肤,也烙进了他心里。
很疼……
他只是愣愣的蹲在那,手僵持在半空中,最终,安抚的落在她颤抖的肩头。
哭了许久……许久……她的哭声,才渐渐压抑下去……
“我腿蹲麻了。”他苦着脸,捶着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又朝她挤眉弄眼,“你真能折腾人。”
看着他调皮的样子,她心里的苦涩,稍稍淡去了些。
“要不要喝水?我去替你买过来。”边用袖子给她擦眼泪,边问她。
“不用了。”她轻轻摇头,嗓音还是有些哽咽,“你怎么会突然来这儿?”
“让人查了一下你的行踪。想来看看你。”他老实交代,看她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才温柔的引导她,“说说你怎么回事,或许,我能帮上忙。”
对于眼前的南宫,乔念给予全部的信任。
他总是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深吸了口气,抽噎着,有些语无伦次的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他。
“就像蓝琦说的……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她自嘲的笑,笑容凄凉。
“爸爸要是还在,肯定要骂我……季扬那么生气,他说让我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她絮絮叨叨的继续着。
“可是……忆北哥哥,为什么要会变成这样……我真不敢相信!”她打了个寒噤,想到那些不堪的事实,仍旧有些不寒而栗。
“乔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际遇,时间和经历可以改变一切。这一年多来,你并不清楚他经历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并不奇怪。只是,不管如何,你都要勇敢坚强的去面对这一切。”南宫涩然的劝说。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以前的忆北哥哥,那么有爱心……性格温煦得简直能和阳光媲美,这样的他怎么会杀人?”
南宫握了握她颤抖的手,鼓励的看着她,“念念,你要坚强点,接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乔念闪烁的眸子,怔忡的看着他。
“我知道‘和田’的辜羽寒,就是你口中的顾忆北。捐肾这件事,我替你去查过。”他神色难得的认真,“半年前,辜羽寒生过一场大病,他患的就是肾炎。”
乔念惊愕的瞪大眼。
如果有肾炎的话,那……
怎么可能?!
“他骗了你,利用了你的同情心和报恩的心!”南宫笃定的下结论。
乔念再一次傻在那里。
到底……他还骗了自己多少……
到底,还有多少不堪的事实,等着她去挖掘?
为什么昔日的那些美好,到现在却变得这么丑陋?
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辜羽寒闻讯赶过来的时候,南宫正坐在门外的长廊里。
见到他,辜羽寒微微诧异,低头,不卑不亢的打了声招呼,“太子。”
南宫站起身来,瞥了眼辜羽寒,语气里有几分警告,“念念是我朋友,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辜羽寒了然一笑,“原来太子也对念念动心了。不过,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伤害她的一直都是季扬。”
南宫冷笑一声,狠狠的挥出一拳,毫不客气的砸在辜羽寒脸上。
辜羽寒脸色一变,手探上渗出血迹来的唇角,视线凌厉而冷漠的扫向南宫,“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拳是替念念给你的。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比谁都清楚!”
辜羽寒微微一怔。
顿时无心和他继续僵持下去,而是转身冲进病房。
病房里,乔念和陆奕静正在收拾东西,听到想动,两人都不曾抬头看一眼门外。
“念念,你们这是做什么?”辜羽寒两步走过去,压下乔念的手,“你现在身体这么差,不能出院。”
“你放手!”乔念小脸冷着,语气也冷。
从他手上抽出手,继续收拾,从始至终不曾看他一眼。
看着自己空出的掌心,辜羽寒眉心皱起。
隐隐的,觉得自己又要失去她……
“你要去哪?”没再阻止她的动作,他问。
“这和你没关系。”乔念语气有些涩然。
曾经那样深爱,如今却落得如此丑陋不堪……
她知道了……
她一定都知道了……
辜羽寒死死皱起的眉心,袭上了难掩的痛苦。
他就那样垂着手,呆呆的立在一旁,她既然不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面色如死灰的看着她和陆奕静把衣服都收拾好。
“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陆奕静也不愿多看一眼辜羽寒,牵着乔念,侧身避开僵若化石的他,准备出去。
“念念!”他却突然有了动作,从后,一把将乔念搂住。
乔念微微一怔。
他的脸,俯下来,埋在她发丝间。乔念分明感觉到凉凉的两行眼泪,落在她脖颈间。
她深吸了口气,涩然的闭上眼。
忆北哥哥……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两行眼泪,她真的,已经不敢再相信……
“你要干什么?放开念念!”陆奕静护友心切,深知辜羽寒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顾忆北,生怕他因为得不到而变得极端,来伤害乔念。
“你出去,让我单独和念念谈谈。”
辜羽寒抬起头来,冷硬的开口,嗓音里却隐含颤抖。
那发红的眼眶,让陆奕静微微一震,她看向乔念,征询她的意见。
乔念点点头,“静静,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出来。”
边说着,边挣开辜羽寒的手。他抱得异常用力,仿佛要将她刻进骨子里。
但,意识到她的挣扎,他还是不情不愿的松开来。
陆奕静提着东西独自出去,见到她,南宫立刻站起身来。
“念念要和他谈谈,应该不会有事。”他的担忧,陆奕静看得清清楚楚,连忙安抚。
透过病房的门,南宫看一眼门内,强自压下忧心,重新坐下,终究又有些不安的站起身来。
…………………………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忆北哥哥,我只问你两个问题,我希望到现在你不要再骗我。”乔念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尖锐,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辜羽寒的拳头垂在身侧,死死捏紧,“好,你问。”
乔念看一眼窗外,又很用力的深吸了口气,才似下定决心开口:“爸爸的肾,其实和你无关。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我不想失去你!你本来就不该属于季扬,你是我的!”辜羽寒有些激动的扬高了音调。
乔念凄凉一笑,笑出了眼泪。
果然如此……
她太傻,才会蠢得就这样放弃了季扬……
唇,已经苍白到没有血色。
“爸爸……你真的忍心伤害?他以前对你那样好……”
她难受得有些语无伦次,只能双手撑着墙壁,来支撑自己无力的身子。
“是,我是伤害了乔叔叔,可是……”辜羽寒还想解释什么,乔念却捂住了耳朵,尖叫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了,我再也不想相信你。你骗了我这么多,我已经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念念,你听我解释。”
辜羽寒激动的上前一步要去抓乔念的手,乔念却是一步警惕的退到门边。
她就那样看着他,视线清冷而陌生。
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顾忆北……
抖着手拉开病房的门,她跌跌撞撞冲出病房。
南宫见她出来,几乎是瞬间站起身。
“念念,拜托你,听我解释!”辜羽寒几乎是瞬间后,就跟出来。
南宫将脸色惨白的乔念,一下子揽到身后,他冷冷的看向此刻略微有些狼狈的辜羽寒,“别再纠缠了,一切到此为止。”
乔念扯了扯南宫的衣摆,“我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他。”
哪怕只是一眼,她都不想!
“好。我带你离开这儿。”南宫将她冰凉的手,扣进手心,接过陆奕静手里的日常用品,三人一起往楼下走。
不是恋人,不是朋友……连仇人都不是……
此后,他们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辜羽寒双目赤红,盯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眼底,最终……
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似乎还不够发泄心底的不甘和痛楚,又一拳又一拳……
直到整个手背已经血肉模糊。
一旁的手下被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得半晌不敢吭声,待到墙上全是殷红的血时,终于才有不怕死的上去,“门主,你冷静点。”
辜羽寒脸色仿佛浮着一层千年不化的霜。
“不管怎么样,门主千万不能和太子撕破脸,太子以后说不定要掌管‘和田’。不过就是个女人,不要也……”
话还没落,他的喉间已经被一双大掌死死扼住,辜羽寒浑身充满了戾气瞪着他,脸色肃寒得仿佛要杀人。
“你再说一次!”几乎是咬牙切齿。
那人被扼得已经完全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着,背脊直冒冷汗。
两手死死扒着扼住自己的手,“门……门主……求求你手下留情……我不说了,再也不敢说了……”
窒息到以为要死掉的那一刻,辜羽寒却突然甩开了他,冷声宣布:“把那医生给我了结了!他的家人,一个不剩!”
声音阴沉骇人,仿佛来自地狱的勾魂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