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扬突然觉得，刚刚那样失控的自己像个傻瓜。
“你怎么不穿鞋子就在家里跑？”乔念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厅里的矮几上，才发现他竟光着脚站在她门口，不由得皱眉。“你这样会感冒的！怎么这么不注意？”
很明显的嗔怪，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又折返身，拿了双毛茸茸的棉布拖鞋，弯身放在他脚边。
这才发现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短立的头发甚至没来得及整理，看起来有些凌乱。
她站起身，狐疑又担心的看着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太近的距离，怔忡的看着她体贴的每一个动作，季扬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愣愣的，穿上她为自己拿过来的拖鞋。
愣愣的，凝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小脸。
似乎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乔念略显局促的扯了扯他睡衣的袖口，“季扬，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她一句话，这才让季扬猛然从梦中醒来。
“你去哪了？”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强忍住探手抚摸她被冻红的小脸，只是一语不发的将屋子里的暖气调得更高一些。
“我去买饭了。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她边脱厚重的外套，边追着问他。
买饭？
他脚步一顿，看一眼矮几上她放下的东西。
为什么不自己做了？最近，她不是很喜欢钻在厨房里捣鼓吗？
或许……
这其实也只是她的一时兴趣而已。她根本无心一直坚持下去，失败得次数多了，也就放弃了……
对他，对这份感情，或许，她也会如此……
“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出去的？”他眉心皱着。买快餐的地方甚至比小卖部还要远……
莫琦光不在，她难道走过去的？
提到这个，她撅了撅嘴，抱怨，“原本还希望外面有好心人可以让我坐坐顺风车，可是，下这么大的雪，外面根本什么车都没有。我只好一路走过去了。唔，来回走了我一个多小时。腿都要断了……”
柔软的嗓音，带着一点不自知的撒娇。
他如琉璃般的眼瞳，就那样看着嘟嘴可爱的她，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的狠狠撞击了一下。
“明天让吴妈过来吧。”淡淡的挪开视线。
公司里事很多，莫琦光不可能每天都在这，她又不会开车，总不能让她每天这样走出去买饭。
很累，而且，很不安全！
“啊？”似乎没料到抱怨的结果是这样，她愣了一下，眼神迅速的黯淡下去。
但随后，很快的，她急急的又摇头又摆手，“不用，不用……我能照顾好你的，真的！即使走这么久的路，但其实一点也不累啊。我刚刚是闹着玩的。”
她努力的笑着，装着轻松的样子。
他胸口一阵发堵，怜惜源源不断的往外涌。
这蠢女人，何必一直在他面前伪装坚强，佯装轻松？
“季扬，不用麻烦吴妈了，好不好？”似乎担心他赶自己走，她又一次请求。
甚至有些讨好的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这样的她，真的像只耍赖皮的小狗。
抽出手，压抑住心底的悸动，他冷冷的说：“随便你！”
她这才长长的松口气，放开他的手，笑容有些无力。
“你一定饿了，先等等，我把饭菜拿去重新热一下，马上就能吃了。”说着，她提着饭菜步入厨房。
倔强、坚强的背影，散落的尽是孤独和涩然……
季扬定定的看着。
现在的她，真的越来越像个妻子。体贴，耐心，温柔，做着妻子会做的事。
完美得，近乎有些不真实……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压抑住胸口激荡的情绪，才终于平静的的走到厅里的沙发上，郁闷的将自己抛进沙发里。
一切，似乎又在渐渐脱轨……
这颗冷硬的心，还能在她面前伪装多久，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了……
厨房里，乔念有些疲倦的靠在流理台上。
微波炉在不断的转着，幽蓝色的光投射在略微昏沉的厨房里，照着她纤薄的身子。
她没有开灯，只是将自己沉在黑暗里。
这样，她便可以更大胆，更张狂的看着厅里的他。
显然，他也很累……
和自己比起来，他根本也好不到哪里去。
或许，她这样厚着脸皮，不知廉耻的一再纠缠，真的让他更烦，很厌恶，也觉得很累？
“滴滴滴——”
微波炉的声音，惊醒了她。她这才抽回凝着季扬的视线，打开微波炉。
因为神思有些恍惚，她即使用厚厚的布巾包裹着，还是有轻微的烫到手指。
若是过去，她或许早和微波炉生起气来。
但现在的她，已经不会了。只是从容的将食物放下，才到流理台边用冷水稍微淋了下手指。从始至终也只是浅浅的皱皱细眉而已。
才端着菜，放到餐桌上。
季扬已经起身从大厅走过来了，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和饭碗。
他真的习惯不了让她伺候自己，这样，总会让他有种自己正在虐待她的错觉……
“买的都是你喜欢的菜，你多吃点。”餐桌上，她不断帮他夹菜。
看一眼跟前被堆得很满的碗，没有动筷子，只是抬头看她一眼，她却低下头去，不再有动作。
这样的她，竟然有些怯怯的样子。
季扬心里莫名就觉得堵得难受。什么时候她在自己面前也变得如此委屈求全？
“为什么不自己下厨了？”装作若无其事的问，边动筷子尝了一口买回来的鱼头。
他觉得自己一定有极强的自虐倾向。
因为……
他竟觉得这些菜还不如她做的来得好吃。
“嗯，不想再虐待你的胃。”这个话题，让她有些挫败。
闷闷的回答，挑了口饭食不知味的塞进嘴里。
哦！原来是这样……
“其实，也没有太难吃。”看着她郁闷的小脸，这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你不用安慰我了……”她闷闷的低着头，原本还吃一两口饭，现在连动作都停下了，“我本来就很笨，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学不会……”
季扬张唇，下意识想说，这种厨房里的活，不学会也罢。本来，他们结婚这么久，就就从来没下过厨。
可是，他发现，这话现在已经不适合他们之间。
于是，终究是欲言又止。
低下头，开始吃饭。
彼此间的氛围，安静又沉闷。
直到……
“叮铃……叮铃铃……”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将各有所思的他们惊醒。
“一定是琦光又没带钥匙。”她看看他，已经径自放下筷子，“你先吃，我去给他开门。”
还来不及走出一步，季扬的手，突然横过桌面，将她扣住。
灼热的温度，灼得乔念一颗心不可抑制的猛跳。
“公司里事很多，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季扬已经淡淡的抽回了手，警惕的站起身来，交代她：“你留在这，我去。”
她却没有留在原地，想也不想跟上去。
真有危险，她也要和他一起承担。再说，有他在，她根本不用怕！
季扬回头看她一眼，她却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还傻傻的朝他扯出一抹笑。
笨女人！
一点也没有危机意识！他真怀疑她一个人在奥地利怎么活得下去……
季扬下意识的将她揽到身后，先谨慎的看了眼猫眼，门外熟悉的身影，让他松懈下来。
回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才动手去开门。
“我就说了是莫琦光——忘记带钥匙的迷糊鬼！”以为自己说中了，她得意的弯身从一旁的鞋架上拿拖鞋。
视线一转，入眼的却是一双优雅气质的高跟鞋。
再往上……
纤长的美腿，蜷曲风情的长发，一如既往骄傲而精致的脸庞……
笑意，僵在乔念的小脸上。
手里的男式拖鞋，让她觉得有些尴尬。
季扬没有忽略她神情的变化，只是淡淡的将她手上的男式拖鞋拿走，放在一旁，侧身让蓝琦先进来。
他有些搞不懂她在郁闷什么。
他和蓝琦……从来都没有可能……
“你怎么来了？”关上门，他率先一步走进大厅。
身后，两个女人都各有所思的对视一眼。
听到他的问话，蓝琦换上拖鞋，往里走，边说：“莫琦光说他今晚不过来了，我担心你饿死在这。”
说这话的时候，她别有意味的扫了眼还呆在门口的某个女人。
她实在不知道，乔念除了会拖累他，会给他添麻烦以外，还会做什么。
乔念更郁闷了，垂头丧气的往里走。
还没来得及搞定被冰封住的季扬，却又杀出个程咬金。关键这个程咬金，各方面都还很优秀……
烦！
“这是你们的晚饭？”餐厅里，蓝琦的声音传来。
“嗯。”他很淡很淡的应。乔念站在门口，看到他拿着筷子径自吃着，似乎是发现她站在那，他略微抬了抬头，“过来吃饭！”
语气平平，近乎有些冷硬的命令。
她努努嘴，根本就已经没有食欲了，但还是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蓝琦拧着好看的眉，看着季扬跟前的食物，“这是哪里来的？”
“外面买的。”他回答。
“你就让他吃外面买的东西？”蓝琦很不苟同很不苟同的拧眉望着乔念，冷冷的质问：“他现在可是病人，而且是为你才上成这样的！难道你不知道外面的食物有多么不健康，多么不营养吗？”
乔念被她质问得讷讷的呆在那，脸色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