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过才下午四点，餐厅里还没有几个人，季扬进去的时候找了个角落里坐下。
餐厅里，浅浅的灯光映照着他硬朗又紧绷的脸。
他的视线，只是紧紧的落在窗外，一动不动，似乎生怕错过了某个身影。
直到……
那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底，那双毫无波动的眸子，才微微绽出一抹光彩来。
一个多月不见，她似乎又瘦了。
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刮倒。
在马路对面就下了车，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来回的车，等到马路上的绿灯亮起，她才规规矩矩的过来。
季扬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就这样痴迷的凝着她，有些难以抽回视线。
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不知道还能看几次…………
餐厅门被推开，她进来了。
仿佛能感受到他沉沉的视线，不需要刻意寻找，她的眼神就在一瞬间准确无误的落向了角落里的他。
彼此，相视一笑。
明明不过是几步的距离，现在看起来却已经隔了丛丛难以跨越的万山千水。
他起身，依旧体贴的替她拉开椅子。
“谢谢。”她乖恬的道谢，安静的坐下。紧握在一起的手，显示了再见他的紧张。
季扬招来服务员，看着她，“还是喝芒果汁，吃5层熟的牛排？”
“不不不！”她连连摆手，看向服务员，“请给我一杯酸梅汁，牛排最好是全熟的。”
孕妇不能吃半生不熟的东西。寄生虫对胎儿影响很大。
宝宝已经很需要，她每个方面都要考虑周到。
“十成熟？”季扬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她再一次确定的点头。
“嗯，照她说的做。”……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太多话，餐点很快就被送上来。乔念皱着细细的眉，努力和十成熟的牛排做斗争。
肉老得根本连刀都切不了。时不时传来刀和碟子撞在一起的脆响，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的引人注意。
她有些挫败的垂下肩，嘟着嘴，真打算放弃了……
一双大掌却突然横过来，默然的端走了她跟前的碟子。
一忍再忍，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这一切，似乎是习惯了，习惯替她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他有些难以想象，以后，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该怎么照顾自己。
想到这个，握着餐刀的手，隐隐颤抖了下，关节泛着苍白。狠狠的，在牛排上划下一刀，将那又老又硬的牛排一点点切开来。
乔念有些贪恋的看着眼前为自己忙碌的男人。
他总是让她这么安心。在她手上，再难搞定的事，到了他那里总是变得轻而易举。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过就是两分钟，一碟切得工工整整的牛排，安稳的摆到她面前。
“谢谢。”漾开一抹笑，她吸了吸鼻子，“嗯……好香，一定会好吃！”
她突然食欲大开。仅仅因为，对面这个男人……
季扬深邃复杂的视线，深深的凝着她的小脸。
“多吃点。”他叮嘱她，一贯淡然的语气里听不出他心底此刻翻滚又煎熬的情绪，“你又瘦了。”
“有吗？”乔念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没关系，我最近都吃很多，都快被奕静当猪养了。”
之前吃什么吐什么，所以瘦了不少。但现在孕吐迹象几乎已经没了，而且为了孩子，她每天都有加营养餐，以后身体应该不会太差。
“你打算一直住在奕静那？”季扬将自己碟子里的鸡蛋放进乔念碟子里。
她吃了一口，才回答：“不会，也不能再住下去了。”
肚子越来越大，到时候麻烦也越来越多，她不可能一直呆在那里。虽然陆妈妈陆爸爸都很好客，可是，这种不是个长久之计。
而且……她现在就想挽回季扬……
她希望，以后陪着自己生产，养孩子的那个人，是眼前的他！
乔念刚想开口说自己怀孕的事，季扬却先开了口：“嗯，你帮回这套房子里吧，这套房子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我会让吴妈留下来照顾你。”
他顿了顿，似乎又觉得不放心，看她一眼，说：“一个人住不行，让奕静也搬过来吧，你们住一起，什么事都有个照应。我再帮你请几个人，照顾你们平时的起居生活。”
乔念怔忡的看着他。
显然，这些安排，不是临时做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她的生活里，没有他的存在……
鼻尖，很酸，她却笑着看着他，“那你呢？”
明明不过咫尺的距离，那张熟悉而俊朗的脸，在她眼里竟变得这么模糊。
季扬紧紧抿了抿唇，沉默了很久。
“过几天我就会搬出来。”最终，他这么说。
乔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她坚强的忍住，仍旧淡笑，“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原本说好让自己给他时间处理好所有的事，可是，这一个多月来，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听他提起过，而且……他一次也不曾联系过她，哪怕是最简单的问候也没有……
没想到，再一次见面，却是和她商量彻底撇清关系的事。
乔念心底难受得几乎要死掉。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季扬改变主意。
乔念隐忍着痛，却故作坚强的样子，让季扬很不舍，很不舍……
想安慰她，但他终究忍住这份冲动。
从他承诺当宝宝的爸爸时，就已经错失了这样的机会，也不再有了任何资格。
“我答应了蓝琦，娶她。”他尽量，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个‘喜’讯。内心翻滚的情绪，可蚀心蚀骨。
握着餐具的手，惊颤了下，乔念愕然后，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晕眩。
刚刚，季扬说什么了？
是她听错了吗？
季扬……怎么会娶蓝琦？
他明明说好……让自己等他的……
过去的那些承诺，难道，他，都忘了吗？
真的很想要大声质问他，可是，此刻的她，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眼泪，本来被她死死压制在眼眶，却被他下一句话，硬生生的逼了出来。
“对不起，她怀孕了……”……
“对不起，她怀孕了……”
乔念觉得，这世界上，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来得更残酷，更伤人了。就仿佛一把尖锐的刀，生生剜走了她的心。
跌跌撞撞的从餐厅跑出来，思维始终有些浑浑噩噩。
回神时，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方。
她只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缩成一团，抱着自己拼命的哭。
这个世界，何其可笑？
季扬要当爸爸了……却不是属于她宝宝的爸爸……
真的好想像过去那样任性的大声尖叫，破口大骂，兴师问罪，可是，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
他们之间，没有了婚姻的约束。
他的女朋友，他的未婚妻，都不再是她独享的殊荣……
蓝琦，才是！
在为季扬付出了那么多以后，她终于等到了他……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和她争，和她抢？
陆奕静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乔念整个人还在恍恍惚惚。
接起电话，听到她担忧的声音，乔念胸口一暖。
似乎察觉到乔念的不对劲，陆奕静更急起来，“念念，你在哪？没事吧？是不是哭了？”
“我没事。”乔念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但轻飘飘的，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般，“静静，我想过了……我决定还是动手术……”
陆奕静久久的惊愕，隐隐猜到是出了什么事，“你和季扬……又怎么了？”
“他不会期待这个孩子。”
“怎么会？你比我更清楚，他有多想要个孩子。”陆奕静不认同她的话，当年第一个孩子没有时，季扬的痛苦是大家都知道的。
乔念长长的深吸口气，才将下面这句话说完整，“他……已经有了其他孩子……”
陆奕静死死握着电话，不再做声，连呼吸都随着乔念低落的情绪而变得沉重起来……
一则新闻，今天铺天盖地的在整个城市宣扬开。
冷酷的商业巨头，奉子二婚。
乔念躺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看着电视里的画面。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俊脸，一点也没有新郎的该有的喜庆，只是紧紧绷着脸，一副全天下都欠他的样子。
而新娘……
乔念微微别开脸，不想去看那刺目的画面。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陆奕静适时的伸手关掉电视。
乔念并不阻拦，只是朝奕静笑笑，笑容有些悲凉。
“好了，进手术室吧！”
医生推着乔念的病床出病房，乔念的手指紧紧扣在床的边沿狠狠的颤抖。
季扬……这个孩子，若是没有了……你会不会又恨我？
可是，没有你在身边，乔念该拿什么勇气剩下他来？……
手术灯，轰然打开。照得乔念晕眩。
听着那些手术器具碰撞出来的响声，她开始惊慌起来，心里一片乱糟糟的。
她后悔了！
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对不起医生，我不做了！手术我不做了！”仿佛看到季扬痛苦难受的样子，她便不敢了……
这是她和季扬唯一的维系了，哪怕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她也该好好的勇敢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可是，手术费已经交过了！”医生说。
乔念什么也顾不得，穿着白色病服需要的跌跌撞撞从手术室里跑出来。
手术室外，没有奕静的身影。
她找一旁的护士，要了纸和笔，飞快的写了几行字，交给了那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