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总一愣,眼神一转道:“顾总监,等下丁副总经理要过来调研,您等下再走吧!”
顾以笙微微一怔,笑着道:“丁副总经理要过来啊?真是不巧,集团的会议,董事长点名要见我,今天恐怕不能恭候丁副总经理的大驾了,你帮我转告一声,实在没办法。董事长很生气,知道有人把云水河污染一事捅了出去,媒体都在关注,这严格影响着咱们云海创模,盛源只怕不止停产这样简单了,严重者可能要搬迁!”
其实盛源建立在云海河畔这本身就是不符合规划的,十年前前任的前任总监根本不懂业务,随便大手一挥让很多工厂建立的一点都不符合环境规划,对本该可以避免的很多污染无法回避,反而带来更大的污染。如今造成既定事实,长期的停产不可能,这对云海的支柱产业也会带来影响,市里只怕不会同意长期停产,但同时环境污染和治理和企业发展又是冲突矛盾的。所以,也只能是治理,但是真正的处理,很难做到!
顾以笙话说完,盛总脸都变了,以另外一种很可怜的语气说道:“顾总监,一个企业有今天不容易,上万人员工,上万个家庭,几万人的工作啊!一旦停产这就造成了严重地社会问题了!”
顾以笙也是一笑,道:“那就严格进行处理后,再排!”
盛总又是一愣。
顾以笙道:“抱歉,我时间到了!”
他说完,也不再给盛总说话的机会儿,转身就走。
亓雪峰跟在后面。
他这一走,盛总对着剩下的这些人,语气立刻就变了。“盛某在云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他妈要跟老子过不去,老子带着上万口子人去他家门上要饭吃!不让老子过了,老子也不能让他过。”
这话一出口,郇站长脸色一变,似乎咬了咬牙。
监测站站长以一副很奇怪的眼神瞥了郇站长一眼。
但是,郇站长没动声色,笑了笑,问盛总:“盛总,推土机可来了!”
盛总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崩挖了,真人面前咱也不说假话,这是盛源排的,你们罚两个钱就回去交差吧!你们来查不就是想罚两个钱吗?老子给!”
对于这样的话,郇站长轻轻一笑,没有在意,只说了一句:“罚款不是目的,如今事实确凿的情况下,盛源停产整顿一下再开工,媒体可是都盯着呢,盛总不想董事长也动怒吧?刚才我们顾总监也说了,董事长可是动怒了,你也知道,谁想以身试法最后都是下场凄惨!盛源食品不会动,但是,最后谁当家,可就不一定了!!”
“……”盛总一下说不出话来,似乎思量了良久。“你说停产几天?”
“什么时候废水通过治理了,达到排放标准,什么时候就可以恢复生产!这个不在部门,在盛源!”
一下气氛进入了某种僵局。
这时候,乔陌然的电话震动了,她一愣,拿出电话,竟然是顾以笙的号码,大概是派出所那次,顾以笙记住了她的号码!
她接了电话,躲到一边。
电话里,顾以笙对着电话道:“旁边有人吗?”
乔陌然下意识地看看,只说了一个字:“没!”
顾以笙又道:“盯着郇站长,包括他们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回来汇报!”
乔陌然一下哑然。
顾以笙又道:“陌陌,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全云海的未来,我不想成为云海的罪人,希望我在任的这几年云海的环境还说得过去!而我,不信任他们,你懂吧?”
乔陌然听到这句话,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工作,跟任何私事无关,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他又说:“那就当我没有说过!”
她顿了顿,轻声道高:“为了工作,我可以!”
“谢谢!”他的语气似乎有点激动。“注意安全,只要远观,就好!”
无言地挂了电话,郇站长最后还是拿下了盛总,盛总竟然决定停产整顿三天,但是谁都知道,盛总不是畏惧他们,而是畏惧董事长,真的耽误了云海的创模,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下午回来,乔陌然没有见到顾以笙,也没有汇报,办公室里,许晨有事先走了,李伟还跟郇站长出去,现在就她自己一个人在。
她把生源的一切材料都了解了之后,想起顾妈妈给她的那打纸,她拿出来。打开,那纸张,就映入眼帘,折叠的很工整,四折,很多折痕,清晰的一如人生,无论多努力,都有很多的错痕。
只是纸张上是苍劲的几行字:收你此生所有,挡你此生风雨。挽子一世情思,共赴一世情长,免你一生哀愁,祝你一生平安。
那笔迹太用力,依然是划破了纸张。
下面一张,是她的名字。
乔陌然!
乔陌然!
乔陌然!
三个字的名字,罗列在一起,写了无数个,每一个都似乎用了全部的生命去写。那字迹里夹杂了太多的复杂的情绪,都似乎倾注在了笔端。
最后,在杂乱的都是她名字的一个地方,落下了充满懊恼的三个字——对不起!
看到此刻,乔陌然鼻子一皱,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眼泪滴到纸上,她急忙用手去抹。但是泪珠已经染了进去,一点一点地晕开,迅速地散了那些墨迹。一如她凌乱的心。
她转而去抹脸上的泪痕,却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最后,一个人趴在桌上,简直泣不成声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最后,她再度拿出电话,拨了曹泽铭的,她哭着说:“泽铭——”
“陌陌,怎么了?”曹泽铭听到她似乎哭了,就担忧起来。
她抽噎着喊:“泽铭,泽铭!”
一直一直,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想喊的那两个字,不是泽铭,而是另外一个……
曹泽铭在电话里听着这样的喊声,沉默了良久,心疼接踵而来,他轻轻地对着电话道:“陌陌,别这样,这对我不公平!我的心没有宽到那样的广阔。”
或许是因为太了解,曹泽铭可以轻易明白她心里想的什么,她叫着他名字时候的言不由衷,他即使没有看到她,也可以这样轻易地感受到。
乔陌然微微一愣,无法言语,泪水卡在眼眶里,眼前一片模糊。她忍不住的抽噎一声,却是声声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她又何尝不知道此刻自己对曹泽铭的不公平,相似的情景,她不是没有遇到过,顾以笙心中念念不忘希言时,她的心,比撕碎了还要疼,如今,她亲自撕碎了曹泽铭的心。
是呀,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坦诚两个字,如今在此,也不坦诚了。
那些写满她名字的纸张,被眼泪晕染,模模糊糊的字迹,模模糊糊的墨色,一如迷茫而彷徨的人生。
她抽噎着,心中对曹泽铭的愧疚和疼痛,都化作了三个字:“对不起……”
曹泽铭心里一抽,最后无言,挂了电话。
他没有把电话放起来,而是又拨了另外的一个号码,等到电话接通,他对着电话道:“妈,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在云海饭店!”
那边迟云道:“我暂时不想见你!”
曹泽铭轻轻扯了扯唇:“您在背后做的事情,不想还是不愿面对我?”
“这世界有我怕的吗?”迟云在电话里反问。
曹泽铭轻声道:“是没有,您是不怕什么,您从来都是胆大心细,只是这次似乎有点迫不及待了!”
迟云沉默了一下,道:“你如今已经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该放手了吧!”
“见面说吧!”曹泽铭沉声道。
“成啊,想见我,就见吧!”
“那就晚上六点见!”
曹泽铭放下电话,坐在办公室里,双脚搭在桌子上,身子疲惫地靠在椅背里,眉头是皱紧的。过了良久,他点了一支烟,然后徐徐抽了起来,吞云吐雾中,一张俊逸的脸庞上,隐隐展露的是无法排解的忧愁。
乔陌然知道自己失控了,知道自己这一刻的言不由衷深深地伤害了曹泽铭,也侮辱了他,她可以不爱他,但是却不能欺骗她。
她想要的纯粹,自己都做不到的纯粹。原来,被人伤,和伤人,都是一样的痛苦。
她的眼泪不停地流着,小红帽儿和四哥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如今,只有乔陌然和曹泽铭的故事在继续!她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让曹泽铭成为当初的小红帽儿,不要做那个不会爱的四哥。人生即便是重新来一次,选择了顾以笙,谁又能保证就是真的幸福的呢?
可是,人在失去后的本性展露,情不自禁,情不能已,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她的电话再度响起的时候,她已经平稳了很多的情绪。擦干了眼泪,让那一刹那的脆弱收起来。
电话是曹泽铭打来的,她接起。
那边沉默了良久,曹泽铭说:“陌陌,心情好点没有?”
他绝口不提刚才一刹那的事,他明明怀疑,却选择不提。
她对着电话道:“是我不好,我现在没事了!只是刚才有点难过。”
他又道:“等下下午下班,我让司机接你,送你回去,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她一怔,本能地问道:“你生气了?”
他一顿,无法逃避,沉声道:“是的,我生气了!但是,我晚上的确有事,不是因为生气而不回去吃饭,有正事要办。很多事,我都早有预料!即使你言不由衷,我也有想过这样的结果,晚上,我们再谈吧!”
他说完,再度挂断了电话。
乔陌然再度怅然地叹了口气,如今,她伤泽铭,就像当初顾以笙思念希言时候伤害她一样,她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悲哀呢?她把那些写了她名字沾染了她眼泪的纸张重新叠好,放在包里。
然后深呼吸,按了一条短信,发给曹泽铭。她在上面说道:你胃不好,晚上若是应酬,不要碰酒,记得更不要空腹喝酒。我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