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了,眼前一片黑暗。
直到楼上传来某种隐晦的声音,他踉跄着离开,心中却觉得自己都不太相信整个事件,太诡异了,太出人意料了。
曾经最纯真的女孩,怎么会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
她疯了!
顾凯悦五内俱焚,恨不得死了。
可是,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他的爱情童话破灭了,他就不该相信那纯真的爱情。他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再见到郑瑶光,求得她的原谅,那种真正的内心释然后的谅解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19号别墅门的。
他不自觉地走回了9号别墅,走到9号别墅的门边,站在那里,他望着里面亮着的灯,却走不进去。
顾凯悦觉得他自己的心几乎无法再跳动,血液也凝固在这一刻。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女声,他听了四十多年早已厌倦却又很多时候不舍有着极其复杂情感的前妻的声音。
郑瑶光从外面回来,看到顾凯悦站在门前,不由得冷声质问了一句。
顾凯悦没有回头,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忽然觉得他的喉咙里全是血腥味,用尽全力的想压下去,可是,最终喷了出来,溅上了门板!
“凯悦!”郑瑶光惊声大叫,一把扶住他。
她终究不是最狠心的那一个,最狠心的那一个在隔壁,此刻正跟一个可以做她儿子的男孩子厮混,而他们的儿子,得了绝症,她却还是死不悔改。
顾凯悦到此刻明白了什么,他的身子摇摇欲坠。
郑瑶光帮他按揉胸口:“顾凯悦,你这算什么?吐血吐在我门前算什么?”
郑瑶光虽然责备,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他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胸口处猛烈一疼,温热带着腥味的液体直接涌上来,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错了!”他在晕眩过去的时候,给了她三个字。
郑瑶光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喜悦,她知道这三个字,才是真的真心真意的。
她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多年,有些话,已经不太相信他说的。
但是这句他错了,是真的!
深夜十一点,顾以笙再被电话吵醒,接听,是母亲的声音:“小四,你爸爸吐血了!在医院!”
顾以笙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我马上到”
顾凯悦被送到医院,立刻进入急诊室,初步检查是胃出血。
郑瑶光本就是从医的,对此也有了解,之后送去手术室,手术进行。
顾以笙赶来的时候大姐和妈妈还有二姐都在,姐夫们也来了,他急匆匆地走过去,着急问:“妈,怎么回事?”
“胃出血吧!”郑瑶光已经平和了心情,或许真的因为最后他说的那三个字,他说“他错了!”
她竟然释怀了很多。
这在过去,或许连她自己都很不会相信,但是此刻,她竟然释怀了。
怨过的,恨过的,不甘的,都释怀了!
“胃出血?”顾以笙错愕着:“要不要紧?”
“不知道!”顾妈妈摇头。“进了手术室,情况不太妙,要手术的!”
顾以笙想到之前自己说过的话,说了19号别墅的事,他说了父亲的那些话,到底是血缘至亲,无论父亲做过什么都是自己的父亲,说什么都不想他有事。而说过的那些话,他有点后悔,终究说的重了点。
顾凯悦的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姐姐和姐夫都给输血了,顾以笙的血是不能再抽了。
顾家对于他给曹泽铭输血很有微词,尤其顾影,在手术室外就在说他:“你给那个杂种输血做什么?你是不是脑残?”
顾以笙没有说一句话。
顾凯悦被推出手术室,顾以笙在医院顶楼半步病房呆了一夜,顾凯悦没有大碍,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命。
顾蓝体恤他。“小四,你回去吧,这阵子你的工作都慌了,部门本来就多事之秋,你可能被牵连进去,所以还是回去吧,爸爸这里有我们!”
大姐终究是疼他的,顾以笙却没有动。
顾影虽然生他气,却也不忍心看他已经瘦了很多的蜡黄脸色:“去吧,看见你就心烦,这里我跟大姐管着,你把身体和工作搞好,咱家还靠着你呢!别为了一个乔陌然弄的要死要活的。”
“顾影,他心里很难受了,你别说了!”顾蓝呵斥二妹。
“我说什么了?”顾影不服:“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
“那让你换个男人你愿意?”顾蓝反驳她。
顾影一愣,被堵得卡克。
“小四,你回去吧,我让你姐夫的司机送你回云海!”
“今天还有会!”顾以笙轻声道:“我今天不回云海!”
“那你先回去休息下,换件衣服!”顾蓝说。
“嗯!”顾以笙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他去病床前看了父亲,顾凯悦望着他,却是说了一句话。
“你们先出去,我想跟小四说句话,可以吗?”
大家都走了出去,也没有人计较。
屋里只剩下顾以笙和父亲,顾凯悦望着儿子,眼神很复杂,最后轻声说:“小四,爸爸对不起你!”
“爸,不用说了!”顾以笙忽然觉得鼻头酸涩,说不出的滋味。
“别再相信爱情了,找个好女人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不要意难平,不要不甘心,平平静静地生活才是最根本的!”顾凯悦这样说。
顾以笙自嘲一笑,“如果能做到的话,您当初又何必出轨?”
“我用一生来证明,自己错了!”多么难得,他认错了。
您是错了!
顾以笙想这样说。
可是,他看到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的父亲,终究张了张嘴,没有再说,只说了句:“您好好养病吧,我知道了!”
“忘记乔陌然吧!”他说。
顾以笙闭了闭眼,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
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忘记,只能努力。
他还是走了。
顾凯悦躺在床上,睁着一双老眼望着天花板,他是个失败的人,有什么资格跟儿子说经验和教训呢?相较于儿子,他根本是道德败坏,还一直自愈为懂爱情,俾睨天下,傲视群雄,自己也不过是只狗熊。该
羞愧、无颜于世的。因为他丧失了做人的起码的道德和良知,换句话说,他根本不配做人,他根本就是畜生!
可是,他如今忏悔又怎样呢?
他给郑瑶光带去的伤害如何弥补?
到了今天,她还管他,把他送进了医院,不愿意看他这样死去。
古人语,作恶者,自有因果报应。
他的报应就是要在以后的风烛残年里在悔恨中煎熬剩下的岁月吗?
是的,煎熬,就煎熬吧,他活该如此。
顾以笙从电梯里下来,时间还有点早。
大概也就早晨六点半吧。
电梯下到二十层的时候,有人进电梯,他一抬头,对上电梯里的人。
四目相对,他身子一紧。
乔陌然一早下来买卫生巾,她的大姨妈居然来了,她有点措手不及,早早的就下来买。曹泽铭问她的时候,她也没说,只说女人的事。
没有想到会在电梯里遇到顾以笙。
他看起来脸色十分十分的不好,眼袋很重,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脸色也蜡黄,而他在这里做什么?这一大早的,他好像是从上面下来的。
似乎看到她的讶异,他轻声道:“我父亲病了!”
她一下了然,原来如此。接着,她只说了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一愣,忽然笑了。
这一句关心的话,让他温暖无比。
只是,那个笑容,乔陌然看着,忽然就别过了脸。
只是,侧头的同时,她忘记了电梯的墙壁是那样的清晰,她忽然滑落的眼泪,被顾以笙逮了个正着。无法言说的心酸,她还是会为了这个男人心疼,是的,如今,也只是心疼了,只是,不应该!
她没有去问顾以笙父亲的病情,客情都没有,她对那个出轨了的男人,再也没有了尊敬,所以,她不会问。
她蓄满了雾气的眸子,似乎看到了他在后面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在后面,视线直视着她电梯墙壁里的眸子。
她没说话,也望着他。
四目相对,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滑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落泪,她只知道无法控制。
他只是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陌陌,你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一句话!”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在逼她。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什么?”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跟我说,你,乔陌然,不爱我,只爱曹泽铭!”
她身子一僵,眼泪僵在眼眶里。
然后,她在墙壁的映射中,凝视着他的眼睛,其实眼泪让她已经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她只是一字一句地说:“顾以笙,是的,我不爱你,我只爱曹泽铭!”
他笑了,似乎面容有点扭曲。
她低下头去,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
电梯又停下来,接着进来几个人,她往旁边躲了躲。肚子忽然很疼,似乎一股子热流涌出来,很难受,她垫了卫生纸,希望不要侧漏太多。可是,似乎还是不断地涌出来,她眉头忍不住皱紧,后背也跟着一阵虚汗冒出来。
再后来,又进来几个人!把乔陌然一下子挤到了一边,她被挤得有点受不了,一双大手拉过她,然后,她被置于一方有着熟悉气息的空间里。
温热的气息在喷在耳侧边,顾以笙撑起来手臂,为她挡住一方空间,他没说话,做这些都是无声的。
她也不说话,只是眼睛里都是泪,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