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颜听了,沉默了一下。
毋庸置疑,顾念白说的没错。安全感只能来自爱。金钱不是万能的。好吧,既然他说要去普罗旺斯,那就去吧。人生在世,就该走一走,看一看,到了老年,回忆起自己的青春,方才不留下遗憾。
但是,这一场行程到底没走成。国内打来电话,是维尼打来的,他告诉季颜,声音急切,说是小辉找到了。
“真的吗?”季颜十分激动。虽然小辉是叶艳秋的孩子,但到底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是自己的亲弟弟。小辉的生死,季颜不能不管。“小辉他在哪里?”
“他,被叶雨秋卖给了一家地下煤矿。”
“什么?”季颜一听,浑身冰凉。她虽然知道叶雨秋不会给小辉安顿什么好的去处,她以为,顶多小辉就是被他卖给某一户人家当儿子,真没想到,她这么没人性,心这么黑,小辉那么小,还不过十岁,他那样的年纪进了黑煤窑,还能活吗?
“妹妹,你别激动。小辉是在煤窑帮着做饭。”
季颜听了,还是气愤到了极点。做饭也不行。小辉能干什么?像以前,爸爸在世的时候,小辉就是一个大少爷,什么都不干的。每天,他不是吃就是玩。他现在经历的,是非人的生活。维尼就告诉季颜,知道小辉的下落,也不是他自己找到的。而是审讯的时候,叶雨秋主动说出来的。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主动坦白。
“维尼,我知道了,我立马买机票。”
挂了电话,季颜将这件事告诉了顾念白。“普罗旺斯暂时去不了了。小辉查到下落了,叶雨秋将小辉卖给了一个黑煤窑。念白,我们赶紧回国吧。”
顾念白理解季颜心里为什么着急。毕竟,小辉是这个世界上和季颜关系最亲密的人了。不管大人做了多少恶事,小孩总是无辜的。大人的罪过不能算到小孩的头上来。
“好,你等等,我去买机票。要想尽快回国,只能转道飞香港,再从香港转飞机回江城。”
“好。”
坐在飞机上,季颜归心似箭。小辉啊小辉,你放心,姐姐就来接你了。在电话里,她已经嘱咐维尼尽快将小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算来,那场大火之后,小辉失踪已经整整大半年了。天知道这大半年里小辉遭受的什么罪!
这孩子以前受了他母亲的影响,性格上很是骄纵,也很不拿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但是小辉天性未泯,他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季颜,别担心,小辉会没事的。”
“我不知道。就算他的身体没事,但经历了这次磨难,他的心灵一定备受摧残,精神上肯定也不好。我真担心,他的性格会不会也变了。”
顾念白就道:“但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严重。等消息,或许我们还没回到江城,维尼已经带着小辉等着我们了。
“但愿。”
两天之后,顾念白和季颜下了飞机,他们马不停蹄地开车回去。路上,维尼告诉季颜:“妹妹,什么事情也没有,小辉好得很,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了。我已经带着他先去了我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把他送来。”
“哥哥,谢谢你。”
“谢什么?你是我的妹妹,那么小辉也是我的弟弟。”
当季颜看到小辉的死活,还是吃了大大一惊,虽然小辉被维尼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但他表情沉默,人变得又黑又瘦,如果不细看,她真的无法认出,这就是她那个养尊处优的弟弟。
“小辉……”季颜走过去,疼惜地搂住了小辉,小辉还是不说话。“小辉,我是姐姐。姐姐没能保护好你,是姐姐的错。”季颜自责不已,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小辉越是冷漠,越是麻木,她的心就越痛。不用说,从他的外表就能看出,小辉已经受了一番折磨了。真不知道,这几个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季颜,咱们先带小辉吃东西,他需要好好补一补。”顾念白走过来,拉着小辉的手,小辉却挣脱开了。
看得出,小辉受了叶艳秋和叶雨秋的影响,对季颜和顾念白存在很大的敌意。对此,季颜觉得有必要解释解释。在小辉看来,放火的真凶就是自己。不管怎样,都应该让他知道真相。季颜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小辉,叶雨秋被抓了。她才是放火的真凶。本来,那场火是能够扑灭的,但她出于私心,又添了几把火,这才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惨局。”
但是小辉压根就不想听。他想挣脱开顾念白牵着的手,但顾念白是大人,力气大,小辉一下不能挣脱开,他竟然咬了顾念白一口。顾念白不放,哎呀叫唤了一声,松开了小辉,小辉想趁机溜走,但顾念白还是捉住了小辉。小辉的嘴里就在大嚷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都是坏人,你们不是好人。你们放我走……”
季颜见状,也上前抓住了小辉的手,小辉还想咬季颜。季颜就道:“小辉,你听姐姐说。杀死你爸爸妈妈的是叶雨秋,她不是人,她就是一个魔鬼。她已经被抓住了,人就关在监狱。如果她是好人,那么警察为什么会抓她?警察也是坏人吗?”
季颜想让小辉清醒。小辉也快十一岁了,他应该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是小辉不听,他的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季颜只得继续说道:“如果她是好人,为什么会不念亲情,把你卖了?她卖掉时你,可曾想到你是她的侄儿?”
小辉沉默了,他的手松开了,表情变得非常非常的沮丧。突然,小辉就趴在栏杆边,张着嘴,大声地哭了出来。不,他是用嚎。小辉嚎的声音很响,听得顾念白家里的佣人们都跟出来瞧。季颜就叹了口气,想安慰小辉。可越是安慰,小辉嚎叫的声音就更响了。顾念白就对季颜轻声地说道:“别劝他,就让他哭个够吧。我想,等他哭够了,心里会清醒一些。”
“但愿吧。”季颜也没注意了。
顾念白就看着小辉:“我知道你哭过以后,你一定想吃东西。我现在就去叫佣人做。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告诉我。”
季颜的声音就轻轻的:“他喜欢吃什么,我知道。”
季颜拉着顾念白的手,看了看小辉:“小辉,我们先进去准备了,一个小时后,再来看你。”一个小时,饭菜就做好了。一个小时,也足够让小辉的情绪平静。
她发现,小辉虽然继续在嚎啕大哭,但他分明又通过捂住脸的手,从缝隙里偷看。小辉毕竟是孩子。
这顿饭,季颜要亲自做。其实,维尼也带着小辉吃过东西。但小孩子都在发育的阶段,一天到晚很能吃。相信小辉现在又饿了。
她不知道,正当自己和顾念白走进厨房的时候,底下的佣人们都在嘀嘀咕咕,他们认为小辉这孩子虽然可怜,但要收养了他,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送去孤儿院。季颜系上围裙,开始做红烧鸡翅。顾念白在一旁看着她:“你心里真的都想好了吗?一旦收养了小辉,就是义务旁贷的责任。你虽然是他的姐姐,但责任无和母亲一样重。”
季颜就道:“这些,我都知道。说实话,如果叶艳秋有哥哥或者别的亲人,我肯定会把小辉送给他们。但叶艳秋唯一的亲人就是叶雨秋。叶雨秋在监狱。就算她是自由身,也不会好好照顾他,不然怎么又会卖了他?小辉,说来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如果我都不管,那么他也只有进孤儿院了。”
“季颜,或许我们可以给他找个收养的人家。”
季颜想了想:“我也想过。怎么说呢?爸爸已经死了,就算我恨他,但他终究感受不到了。我能做的,也就是对小辉好一点吧,让他读书,然后自立,我的责任也就尽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这是一个长期的复杂的任务。而且就算你对他好,他也不会领你的情。”顾念白再次提醒。
季颜听了就苦笑:“不领我的情,那也不要紧。过去的那些我都选择忘记。小辉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他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我的心里是不会计较的。人的一生还那么漫长,他现在对我有成见,以后肯定不会的。”季颜说的云淡风轻。
顾念白很欣赏她这样的态度。在季颜身上,一直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恬淡气质。这份气质侵蚀到她的骨髓里,让她非常非常的与众不同。今天晚上,季颜做的菜很丰富。小辉喜欢吃糖醋排骨,红烧鸡翅,清蒸肉圆,还有蛋糕寿司各种各样的小点心……
当她拉着小辉的手,走向餐厅时,小辉的心依旧是抗拒的。他不合作,但季颜分明听出了他咕咕叫的肚子声音。这孩子饿了。当小辉的眼睛看到了餐桌上满满的菜肴时,一双眼睛立刻瞪得很大很大。许多天他没吃到这么多的东西了。他被关押在地下煤窑,整天被赶着洗红薯洗土豆时,这些美味的菜,从此就只在梦中看见了。
他正因为受了那些苦,所以他变得木讷沉闷。“小辉啊,从今以后,你就跟着姐姐一起住吧。想要吃什么,就对姐姐诶说一声。”小辉听了,还是不说话。不过却乖乖地跟着季颜往里走,一点儿也不反抗了。
当小辉坐下来的时候,季颜就给他夹菜,小辉的饭碗里堆得满满的。太香了,真的太好吃了。小辉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如风卷残云,吃了很多很多。季颜就在旁说道:“小辉,你慢点吃,还有呢。”
吃完了饭的小辉,对季颜的敌意一下少了很多。
顾念白问他要不要吃水果。小辉还没说话,顾念白已经将一盘已经切好的水果递给他。小辉愣了片刻,还是大口大口地吃了。季颜没有问及小辉在黑煤窑里到底都受了多少苦,等他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一切顺其自然。
吃过晚饭,吃完水果,顾念白又带着小辉去洗澡,季颜已经给小辉安排好了一间儿童房。因为小辉是男孩子,所以房间里除了各种玩具外还有一些漫画,相信小辉会喜欢。她是按照小辉以前的房间摆设来布置的,目的就是希望还他一个安静的童年。
果然,当小辉洗完了澡之后,穿着睡衣看到房间里的东西,真的愣住了,然后瘪着嘴,似乎要哭出来。小家伙真的哭出声来了。他是想起了以前,以前的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生活。可是,爸爸不在了,妈妈不在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孤儿,他内心恐惧慌张,又经历了被卖,对任何人都不相信了。虽然季颜是自己的姐姐,但是小辉对季颜一直很生疏,没什么感情。而且,在他心里,姐姐意思就是一个坏人。他宁肯和叶雨秋在一起,也不要和季颜在一起。
可季颜却告诉他,姨妈是坏人,是姨妈把他卖掉的,小辉心里还不相信。毕竟,姨妈只是说送他去上学,可没想到,下了火车,他却被人领进了一家煤窑。小辉还认为自己是被人贩子拐卖了。
“小辉,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说。你的小姨叶雨秋,现在就在监狱。是她主动告诉警察你的下落。你要不信,自己去问她。”
小辉听了这话,神情瞬间就低落了。
其实,当维尼叔叔告诉他,他正是被小姨叶雨秋亲手卖掉时,小辉的心里已经半信半疑了。
“你先睡觉吧。这半年里,你都没有去上学,明天我去联系学校。如果你愿意,还去读以前的学校。”
“不。”小辉突然摇了头。
这让季颜觉得奇怪:“为什么呢?”
“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被拐的事,我想换个地方。”
“好。”对于小辉的这个要求,季颜表示理解。小辉经受了这些苦难,虽然令人难受,但如果摆正了位置,与他的成长其实是一件好事。季颜小时候也一直在受苦,只是她受的,更多是心灵上的折磨。
小辉见自己的要求季颜一一答应,就低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已经十岁了,季颜心里的善意他应该能感受到。一味地和季颜对着干,其实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小辉在煤窑里每天被逼着干活,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也很懂得自保。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地过去,小辉的情绪越来越平静,说话也不那样大声,走起路来,脚步也变轻了。但他还是不开心。仅仅孤儿两个字,加在他的身上,就足以令他压力深重了。季颜有想过带着小辉去看心理医生。这孩子,也确实需要心理医生的疏导。
这天,季颜又去了母亲的坟墓,对于父亲的墓地,她的心里,一直是抗拒的。不过,虽然父亲生前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但她还是想告诉父亲一声,小辉很好,她会好好地照顾小辉。季颜虽然内心抗拒,但还是说服了自己,毕竟,逝去的已经逝去,活着的还需好好地活着。
季颜买了一束花,放在父亲的墓前:“爸爸,小辉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活着的死活,最宠的人就是小辉。虽然你不待见我,但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不管的。”
离开了墓园,季颜的心情好了一些。
她相信,有朝一日,小辉又会恢复开朗的性格的。这几天,一直有记者找她。因为季颜告诉了经纪人,她想离开娱乐圈的消息。这个消息不知被谁放出了风声,一时就在娱乐圈传遍了。有人就替季颜可惜,毕竟她颜值在线,而且演技也是可圈可点,虽然是新人,但演技这东西真的说不清,有些人,是科班出身,经过四年的学习,演技也不过尔尔。可有的人,就是一个纯粹的野路子,不靠经验,就靠悟性。不得不说,季颜的悟性是不错的。
陈玉还是觉得可惜。可季颜却说:“女人的青春总是短暂的。就算是再红的明星,也有光芒褪去的时候,人无千日好,花如白日红。我看娱乐圈的那些前辈,没有及时隐退的,都过得不怎么好。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淘汰率太高了。我现在离开,其实是最好的收鞘。”
“可是,季颜,你好歹等到光芒绽放的那一天呀。你现在就离开,实在是可惜了。”陈玉还是摇头,还是咂嘴。
季颜就云淡风轻地:“没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这样。或许我的性格就是这样。”
陈玉想想就道:“不过,你和别人还是不同。你有贵人相助啊。你的贵人就是你的丈夫,这个是许多女明星羡慕也羡慕不来的。”陈玉就和季颜开玩笑。
“不,如果没有顾念白的话,我还是会退出。我这个人本就淡泊名利。娱乐圈的东西真不是我想要的。我就喜欢做一个普通人,我也习惯当一个普通人。”
陈玉听了,就不好说什么了,就问季颜:“那么,你什么时候举行记者会?我给你写个稿子,你照着念就行了。”
“我自己写吧。”
“也行。对了,我儿子还在念你呢。有空,你多多陪他玩儿。”
“你儿子那么可爱,我也不忍心不见他啊。”虽然人不在娱乐圈,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断了和娱乐圈的联系。站在季颜的立场,还是希望她能早点和陈小星修成正果,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