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肥猪,欢天喜地,卷曲着小尾巴,高兴的跑过来。
围着楚财神拱来拱去,亲昵的像小狗。
玲珑愣愣的看着两只猪,回忆起了大年初一的小猪拱门,试探的问向爹爹:“这两个笨家伙是……”
楚财神看出了玲珑若有所思,微笑着点点头:“就是云无心送我的两只小猪。”
“小猪?”玲珑瞪大眼睛,无可奈何,伸手摸摸猪耳朵,苦涩的一笑:“才一年多没见,你们怎么和爹爹一样肥了?”
楚财神回忆往事,故事从两头猪开始说起。
这两头小猪,是云无心训练好的小猪,是可以在火海里带着楚财神逃命的小猪。
幸王以为自己是楚玲珑唯一的依靠,所以只要杀掉楚财神,让楚家族里将玲珑除去族谱,玲珑一定会重回幸王府。
杀掉楚财神这件事,幸王交给云无心去做了。
所以,云无心安排人放了一把火,将楚家老宅烧得干干净净,从火势上来看,没有人能逃出火海。
可是,人在火海里会慌乱,这两头小猪却不会,趁着浓烟滚滚的时候,带着楚财神逃离葬身之地。
云无心除了送给楚财神两只小猪,之前还送过一尊脚踏祥云的瓷财神。
那时候,云无心对楚财神说过,这尊瓷财神会给云无心带来好运。
瓷财神里,的确有云无心留下的线索,摔碎以后,有一张地图。
通往此地的地图。
就这样,在那夜火海之后,楚财神放弃一切家财,带着两只小猪相依为命,按照地图所绘的小路,找到这座山岭。
难怪云无心曾经感慨过,楚财神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如此轻易就放弃财富的人,至少不是傻瓜。
原来是幸王下的杀手……
玲珑低下眉目,心里有翻涌着懊恼。
曾经,想依仗幸王的势力为爹爹报仇,不惜赌上守宫砂,也想杀了云无心。
却没想到,幸王是杀手,云无心才是救命恩人。
现在想一想,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藏着地图的瓷财神被玲珑理解为送爹爹归天,能救人命的两只小猪被玲珑理解为云无心骂自己和爹爹是猪。
爹爹不是猪,玲珑却觉得自己是猪,一头彻彻底底的小笨猪!
这能怨谁呢……都怨云无心!
如果,把计划提前都说明白,何必流那么多冤屈的眼泪?
又可是,如果没有这些冤屈的眼泪和报仇的咒怨,幸王恐怕不会相信爹爹已死,会另派杀手追杀。
无论曾经多么凶险狡诈,现在总算过去了。
爹爹实现了愿望,种了满山梨花。
还有两只肥猪陪着玩闹,没心没肺的不亦乐乎。
“爹爹,你给这两只猪起名叫玲玲和珑珑?”玲珑蹙着纤眉,俏皮的一笑,揪住楚财神的胡子。
“这个……”楚财神顿时有点结巴,急忙护好下巴:“我绝对没有玲珑是猪的意思,就是爱女心切,思念成疾……”
“哦,因为思念成疾,所以将对我的思念寄托在两只猪身上?”玲珑放开楚财神的胡子,小手摸摸猪耳朵,笑得脆甜:“从现在开始,你们改名字了,叫财财和神神。”
两只肥猪摇头晃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玲珑笑过以后,小手抱起茶杯,想想过往的酸楚,幽幽叹一口气:“爹爹躲在山里做神仙,女儿却在人间受折磨。”
楚财神心疼的看着玲珑,长长的叹一口气:“乖女儿,你受的许多苦,爹爹已经知道了。”
“爹爹知道?”玲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躲在深山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皇宫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楚财神点点头,给出答案:“是云无心对我说的。”
“云无心?”玲珑低眉想了想,随后星眸闪烁,眼睛里燃起了希望:“我听说,云无心在皇宫叛乱里被杀死了,难道……”
“云无心伶俐的像活猴子,怎么可能被杀死?”楚财神指了指院子后方:“他正在半山腰开荒种地呢。”
云无心……云无心……我就知道,祸害活千年!
玲珑流下眼泪,扔了茶杯,转身奔向院子后方。
院子后面是一片斜坡,斜坡上种了谷子和各种青菜,在菜地旁坐着一个脏兮兮又很年轻的农夫。
农夫戴着草帽,正抹着汗水,喝着凉茶。
玲珑遥遥看着农夫,眼泪断了线,农夫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未来却越来越清楚。
骄傲的七小姐抓起一块石头,走到农夫不远处,狠狠丢过去,伴随一声怒斥:“云无心,你是个大混蛋!”
农夫的伸手很敏捷,抬手抓住了玲珑丢来的石头,摘下草帽,露出俊俏的笑容。
玲珑跑过去,拳头像雨点,砸在云无心的胸膛,嗔怨的怜音早已哽咽:“大混蛋,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
云无心任由玲珑打闹,并不还手,只是在玲珑站不稳的时候,轻轻扶着佳人。
哭了一通,打了一通,玲珑骂完了委屈,也哭出了苦涩。
云无心从瓦罐里倒了水,递到玲珑手里:“我真担心你不点镜中灯。”
“你以为我很蠢?”玲珑狠狠赏了云无心一个大白眼,依然没有好脸色:“如果不点镜中灯,我怎么找到这里来?”
云无心曾经以镜中灯相赠,原来在灯里藏了地图,才能让玲珑找到这片梨花。
云无心低眉一笑,引着玲珑来到田边的大石旁,脱下外衫铺在石上,邀请七小姐坐下。
七小姐一坐下,立即开始审问:“云无心,那八口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财神死后,云无心多了八口箱子,所以玲珑才以为是云无心抢夺了楚家所有钱财。
如今,重提那八口箱子,答案竟然如此简单:“八口箱子里,装着魏九千的所有罪证,我们查过的案子,都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其实早就应该想到,八口箱子的财富,对缉事厂右都督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证据已经留下,魏九千的所有罪恶,都会大白于天下,还世间一个公道。
玲珑喝了水,问了另一个问题:“云无心,宫里的人都说你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必须要死,否则,我怎么活着?”
这算什么答案……这的确又是完美的答案。
那夜,云无心和风无影在灯下演了一出戏。
风无影出手,云无心倒下,在独孤虚狂妄验尸的时候,风无影再次出手,独孤虚被摘走了心。
一个是假死,趁乱而走,一个是真死,告别人间。
像云无心这种人,与皇权纠缠的那么深,那夜无论是皇帝赢了还是魏九千赢了,云无心注定是个死人。
“老幺呢?”玲珑想起风无影,轻轻问着:“他该怎么脱身呢?”
“你觉得天地间有谁能杀掉老幺吗?”云无心反问一句,又说了一个秘密:“老幺一直暗中护送你,来到这片山脚下,往后岁月,只能他来探望我们,而我们只是盼望江湖再见。”
一路穿越崇山峻岭,却没有遭遇歹人和猛兽,原来是有第一杀人王的暗中保护。
难怪玲珑觉得一路隐隐有人跟随,回头却见不到人影。
玲珑在心里与老幺道别的时候,云无心长叹一口气:“现在,我和楚财神都是死人,皇帝并不会追查,只要锦灯仙子不再点灯,估计百年之内,不会有人找到这片梨花。”
这片梨花林,远离京都城,藏在峻岭中,有水路围阻,只要夜间不弄灯火,就很难被人发现。
“缉事厂右都督却剿灭缉事厂……”玲珑放下水杯,星眸凝聚,盯着云无心的眼睛,狠狠逼问:“云无心,这一次你别想骗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孤儿。”云无心低眉一笑,淡淡一句,说出多少辛酸:“有人在青青浮萍畔,捡到了我。”
青青浮萍……
“你是青萍!”玲珑立即想到这个名字,这是再也合理不过的事情,只有三档头,才能在灯影下,看过那么多缉事厂的丑恶。
一瞬间,玲珑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好奇心像星星一样多:“既然有人收留你了,你怎么会进宫做太监呢?”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太监,我只是说过我是内官。”云无心对玲珑眨眨眼睛,轻轻一笑:“谁告诉过你,缉事厂的档头必须是太监吗?”
云无心不是……居然不是……
该死的,放下防备和他共眠过多少夜晚,只因为知道他是太监,却原来不是。
死太监,大骗子!
七小姐脸色飞红,气得扬手想打人,却被云无心轻轻攥住。
“我有一个问题。”云无心从腰里解下一个丝绒袋子,从袋子里取出陶埙,微微皱起眉头:“我找了又找,始终找不到哪里不完美,告诉我答案吧。”
取出陶埙的时候,玲珑瞥见袋子里还有一张纸,不由分说的抢过来,展开看过以后,娇面红的像晚霞。
这张纸是求婚文书,是云无心写给楚财神,两人之间有个约定,如果云无心能种满一山梨花,楚财神就将女儿许配给他。
命运,再一次交到别人手里,不归自己掌控。
玲珑冰眸寒冷,紧紧瞪着云无心:“遍山梨花都是你种的?”
“有两棵不是……”云无心低着头,不敢看七小姐的眼睛:“就是,院子对面歪歪扭扭那两棵,那是楚……是岳父大人种的。”
岳父大人……说的可真溜呢。
“我岳你个大头鬼!”玲珑扯碎求婚文书,扬在风里,咬紧红唇,气哼哼的看着云无心:“你如果喜欢我,就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云无心抬起头,看着玲珑的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七小姐蛮横的打断。
“在说之前,先回答你欠我的问题!”玲珑冷冷一笑:“风是什么颜色的?”
“风是玲珑的颜色。”云无心眼神宠溺,唇角微扬:“只要和你在一起,天地万物都是玲珑的颜色。”
情话来的这么突然,羞涩悄悄映红梨花。
不过,聪慧的七小姐,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欺负的。
于是,玲珑骄傲的一笑,扬起眉毛:“在本小姐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告诉你这只陶埙哪里不完美。”
玲珑的笑容这样美,美的胜过遍山梨花,云无心沉醉其中,宠爱的追问:“该怎么做,才会让你心情很好?”
“让我想一想……”玲珑眼望梨花,俏皮的一笑:“或许,给我梳一辈子头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