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大开的殿门口便出现了怀里紧抱金丝软鞭的太后,那金丝软鞭本是太上皇赐与李家四代武将的,以纪念其显赫的战绩,后因李家唯一的儿子在成亲不久便病逝,所以便将这金丝软鞭赐与了李家长女,也就是当时的德恩太子妃,见软鞭如见太上皇,顿时,满朝人员皆下跪行礼,同时也想起这软鞭的意义——下可打文武大臣,上可鞭无道昏君!
德恩太后缓缓步入殿中,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形容枯瘦的灰衫中年男子,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高高在上的君王,走至殿中央时,双手举高了手中的金鞭,朗声道:“见了金鞭如见太上皇,皇上还不快快行礼下跪?”
这太后是来鞭君的!众臣心底松了口气,皇上宠那丑妃让他们诸多不满,但己有人因这丑妃而送了性命,没人再敢言语,直至今日不知谁给皇上上书了一本匿名奏折,希望提醒皇上天下子民己对他多有怨言,没想到……
龙泽眯了眯眼,转身用眼神寻问自己另一侧的骆风,什么金鞭?他并未听过。
跪在地上的骆风轻声道:“皇上,稍后骆风再向你解释,现在请行大礼吧!”
龙泽慢慢的站起身,盯着德恩太后手中的金鞭半晌后才慢慢跪下……
太后唇边浮起一丝满意的微笑,再走几步上了龙椅前的台阶,转身,那金鞭分外耀眼,那枯瘦的男子怔了一下,随后也跪在地上,他的手心正不断的冒着汗,干巴巴的脸上挂着几丝惊恐。
“今天,本宫想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太上皇的面,请皇上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
太后话音甫一落,另一道通报的声音倏然响起,“莲妃入殿!”
龙泽目一眯,双手捏拳,一提身,落坐在龙椅上,冷目瞪着在喜儿及巧儿搀扶下进殿的莲生,她虽然虚弱,可神情也算清明,见她正要行宫礼,忙挥手示意免礼,开口,语气里是掩不住的责备之意,“准你来的?”
德因太后因龙泽的突然起身虽有不快,但并未支言,抱着金鞭缓缓落座在龙椅旁刚由小太监摆放好的一张软椅上,听见龙泽的问话,赶在莲生回答前便回了话,“本宫。”
龙泽余光扫了一眼太后,“小喜子,赐座。”
小喜子领旨正要行动,却被德恩太后制止,只见她唇边泛起丝冷笑,冷声道:“皇帝,古来宫规,向来只有皇后及皇后以上身份的人才配坐在龙椅一侧,这莲妃因身体不好未行宫礼也就罢了,现在哪还有赐座之说?”
“朕让她坐在殿下。”冷声道,看向小喜子,“还不快去?”
被人扶着坐在软椅上,莲生并不知为何自己被传至这早朝之上,清醒过来时,她寻找他的身影,却只瞧见喜儿慌张不己站在床边,问她是何人为自己医病时,她只说是一个新入宫来的宫医,见她病情己稳便己离开,然后她便听说太后要招她进“天盛殿”,这时,巧儿也抓药回来了,帮她简单梳洗之后便来到了这大殿之上。
抬首,望向高高在上的君王及当朝太后,她即使坐在殿下,也觉得自己是如此卑微,身侧传来一声重重的抽气声,接着她便听见一个似是耳熟的中年男声。
“大小姐,真的是你!”那声音略喜,仿佛久不见的故人,可当她回首看见地上枯瘦的男子时,那人眼里的神采猛地消失,低下头不再瞧她。
他是……细细的眉拢起,在记忆里挖寻着什么,却是怎么也挖寻不到关于这男子的容貌。
“朱长青,你还不快把你知道的实实道来!”德恩太后冷喝一声。
他叫朱长青!莲生美目倏地睁圆,瞪着地上的男子。
朱长青一个颤声,“是。”心中迟疑着,偷偷抬首,见着宝座上的一老一少皆一副凶神恶刹那瞪着自己,吓得磕了两个响头后才又道:“草民朱长青,鸾州宜县宋家村人氏,九年前卖于宋家为一名长工……”
真的是他!莲生心里慢慢升腾起的是一股莫名的喜悦,虽说平日里与这朱长青并不热络,但……一直以为宋家村只留自己一人,没想到还能再见着其它活着的人……
一只手指突然愤愤的指向莲生,朱长青的声音猛地扬起来,面上一片怒容的瞪向莲生,“就是她!就是这妖女害得宋家村七十多口人无一生还!”
莲生突觉脑中闷雷一响,一下子便己无法思考。德恩太后唇边泛起丝笑容,回身,正对上龙泽紧盯自己的怒眸,强压下心中的不寒而粟,对着殿下跪的朱长青又道:“你详细道来。”
“是。”对上莲生的脸,那水眸让他别过头去,“宋家九代大户,宋老爷共娶两妻,大夫人产这妖女时,异香满屋、莲花陡开,这妖女不足一月便生出一场怪病,之后面生红丝,起初只是几道,然后便成几十道,这妖女十岁时,宋家的教书先生在书屋中只留几条残肢……”
殿下一片抽气声,莲生闭上双眼,沉浸在那永远不会休止的恶梦里。龙椅上,龙泽早就瞧见了朱长青的目色里掩着几分心虚,因莲生的表情心上泛起一丝怜惜,暴喝道:“来人,把这妖言惑众的贱民拉下去砍了!”
“不要!”是太后与莲生急急的声音。
太后急的是定要在今日揭了莲生的老底,莲生急得是她想弄清当年为何宋家村七十多口性命惨死,她的阻止,换来巧儿无言的瞪视。
朱长青早己因龙泽一句话吓得差点软坐在地上,吞了吞口水,又望了一眼太后手中的金鞭,继续道:“后来五岁的小少爷亲口证实教书先生乃自己姐姐在听课时所吞食,他吓得跑回二夫人房里,听见外头的尖叫声,又在母亲的不断寻问下才将此事道出。后来,宋家老爷找来一名得道仙士,夜间做法,要火烧妖女……”
火烧!黑眸更盛,眸里跳跃的是一丛丛怒火,就因一个年紧五岁的小奶娃的话?
“然而就在起火后不久,天降一场急雨,浇熄了正要燃起的大火,仙道急了,赶在大夫人之前便把这妖女寻找,奔至附近一条大河处,欲将她淹死……”
德恩太后转头看向莲生,问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是。”应着,无血色的唇不住的抖着,她一瞬不瞬盯着朱长青,“然后呢?宋家村为何一夜间成了死村?”
朱长青的身躯巨烈的颤抖起来,瞳孔里放映着的是极重极重的恐惧,“就是那场火烧!火烧后,整个村子里的人就莫名都死了!”
莲生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事实还不明显吗?这妖女分明是记恨众人对她施于火刑,所以才施了妖泽令宋家村村民失了心性!”德恩太后目一禀,“皇上,你还要偏袒此妖女吗?”
众人都在等着听他这一朝的君王该做何反应,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心头的怒火正炽,只因莲生面上的惨白及这无聊的早朝,不具任何意义不是吗?他所要得到的,岂会因这一套子虚乌有的说词而放弃?唇角微勾,听到骆风的又拳因握得太紧而发出一声脆响,转头看向他,“骆侍卫,朕觉得这件事还有待查清,朱长青就由你负责收监审问,三日内定要给朕个满意的答案。”
“骆风尊旨。”
“皇上,己是事实,为何还要再查?”太后心一紧,倏地起身。
冷目一扬,“朕觉得有蹊跷。”
“你!”一口恶气涌上,德恩太后甩起了手中的金鞭,但未触及到龙体,便被龙泽单手抓住鞭体。
不理会德恩太后的愤怒,龙泽将手中的鞭抛开,对着满朝错愕不己的众人道:“退朝!”话落,人便步下台阶,沉着的走至莲生身边,弯身,抱起他那身体正微抖的女人向殿外而去。
满殿再无一声响,众人皆散去,德恩太后颓然的跌坐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