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温馨让何夕心惊胆战,她不敢放任自己去坦然地接受,她害怕自己会舍不得,又怕自己终究还是会离开。美人枯就像一只暗夜里的毒手,时刻提醒着她,她此刻每一天的幸福,都是偷来的。
十月已满,该降生的还没降生。
宫中的御医早好几天就已被安排在摘星楼侧的宫室中,十个太医轮流值夜,产婆更是请了十余个,摘星楼前的药房,小火炉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火。
各类药汤煎了倒,倒了煎。
所有准备都已做好。
何夕的肚子却还是生不下来。
看着窗外忙忙碌碌的宫人,元良更加焦急,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是美人枯的毒素影响了孩子?可是太医诊脉的结果却一直都是毫无问题,那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秦全捧了封信急匆匆进来,“皇上……”
元良本就心烦,此刻哪里有心情去管别的事情,“不要来烦朕!”
“皇上……”秦全小心翼翼将那信捧至元良眼前,“这是西域新王令人送来的信,说务必请您一观。”
“是他?”
元良长眉微皱,抬手将信展开,信纸很大,可纸上只写了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美人枯已解。
什么?
心中一跳,元良捏着信纸的手骤然收紧,薄软的信纸被那力度扯得从中裂开,露出里面又一张纸。
元良眉头蹙的越发的紧,两指捏出那小小纸张,上面用更小的字写着--我就知道你会看到这张隐藏的信纸,天盛皇帝,你还真是不懂得如何收敛情绪。
这个墨君!
秦全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主子的面部表情从震惊变得疑惑,再变得恨不得磨牙咬碎了谁,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十分风凉。
信中接下来的内容却变得正经。
美人枯是我西域奇毒,唯有雪山之上千年寒玉方可全解,何夕颈间挂着的那枚玉印,洁白无瑕,年份已逾千年,美人枯自解,望放心。
呼--
不知是谁轻轻呼出的一口气,带着放手成全和由衷祝福,跨越濉水邙山,乘着千里长风,送至此时,此地。
何夕,唯愿一世长安。
元良的眸间滚动着某些难以言说的情绪,良久,他将信放好,似是无奈般道,“这个墨君……”
“生了!”
里间蓦然一声惊呼,元良转身跑了进去。
五年后。
元良坐在御案后批阅着奏折,他紧锁的眉峰在翻阅到一张画着小鸭子的奏折时,骤然一松。
他闭目后靠,故作恼怒地沉声唤道,“阳儿!这奏本怎么回事?”
“父皇……”
小小白玉团子的一张脸从御案下钻出来,天盛太子元阳有些委屈地对对手指,忽然气鼓鼓地道,“那些夫子都好凶,所以儿臣写了奏折,狠狠参他们一本!”
“哦?”元良挑挑眉,“那这鸭子是何意?”
“夫子聒噪,声如鸭嗓!”
“……胡闹!”元良横眉怒目。
“哇……”元阳被到,坐在地上开始抹眼睛,“父皇又欺负我……母后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是元阳太子的必杀技,每次他犯了错只要这么哭闹上一次,父皇就再拿他没辙。小小的孩子读不懂父皇那一瞬间眼里的缱绻情深和刻骨思念,只知道父皇每每此刻都会对他无比温柔。
会把他抱在腿上,轻声哄着,“你母后会回来的,她只是生了父皇的气,等她气消了,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