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年的好朋友终于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凌少川脸色铁青,江云非满脸笑容。
此刻的凌少川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而江云非却像个视死如归的英雄!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凌少川再也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他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了一处,汇聚在了他的右手紧握的拳头上。
柳芽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在这个初冬的下午,她忽然感到有些躁热。
毫无预兆地,凌少川的拳头突然就挥了出去,狠狠砸在了江云非那张灿烂的笑脸上!
江云非摔倒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爬起来。
凌少川这一拳积聚了全身的力量,而江云非又全然没有防范之意,自然会摔倒在地。
虽然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柳芽儿还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叫声的后半部硬生生堵了回去。
凌少川听到了柳芽儿的叫声,他皱了皱眉,这女人没有听话地回到车上,却站在那里看打架,这么血腥的场面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没有回头,一双利剑般的双眸紧紧盯住江云非。
江云非爬了起来,活动活动面部肌肉,嘴里泛出腥甜味,嘴角也渗出血来。
他没有吐出来,只是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看了看,抬起头,仍是笑容满面地看着凌少川说:“又来!”
江云非的笑容让凌少川十分厌恶,就是这张笑脸引了他的陆雨娇,也引了柳芽儿,他恨透了这张笑脸!
想起江云非和陆雨娇带给他的那些让他难以言说的耻辱,想起因为他们带给他的耻辱,他却把气撒在柳芽儿的身上,将她伤害得那样深,他的心里就窜出了万丈怒火。
今天,他要将江云非加在他身上的所有羞辱统统用拳头还给他!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老拳再狠狠向他砸去。
江云非这一次没有跌倒,虽然是他要凌少川揍他的,但每次摔倒再爬起来,总是感觉到很费时间,他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所以在凌少川的拳头挥到面前的时候,他努力站稳身形接住。
看见江云非没有跌倒,凌少川也不再客气,老拳连连挥出,不断砸在江云非的脸上、鼻子上、额头上、背上、胸口。
江云非被打得身体不断摇摆,站立不住,一直往后退,退着退着,在柳芽儿惊喊出声的同时,他扑通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凌少川再也不想看他一眼,转身拉上柳芽儿,往河堤上走去。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柳芽儿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这一看,她再次惊呼出声:“他……他……他不见了!”
也就是说,江云非没有从水里爬起来。
凌少川的脚步滞了一滞,又坚定地往前走,柳芽儿也只有跟着他走,但她却担心不已,虽然江云非做了错事,却是罪不致死。
凌少川没有权利剥夺他的生命!
两个人上了车,凌少川在发动车子的同时,往刚才打架的地方很随意地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江云非的身影。
车子已经发动了,柳芽儿脸上担心的神色越来越重,她颤抖着声音小声说:“他……会不会死?”
凌少川看了柳芽儿一眼,突然熄了火,说:“在这里等我!”
他下车将车门用力关上,跳下河堤,飞快地向江云非消失的地方跑去。
一边跑,凌少川一边回想他和江云非的过往。
江云非是抢了他的女朋友的情敌,但更是和他有患难之交的朋友,他们长达十数年的友谊曾经经历过数不清的风风雨雨!
这个性格内向的男人只有江云非这一个好朋友,他无法想像,如果江云非真的从此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在他伤感的时候,以后还有谁能陪他唱酒,在他心情郁闷的时候,还有谁能为他开解?
江云非的幽默风趣,江云非的豁达大度,江云非的唠唠叨叨,都成了他要救他的理由。
也许,就算江云非十恶不赦,就算江云非混蛋透顶,就算凌少川没有任何理由要救他,这时候他也不会任由他在水里淹死。
那始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柳芽儿没有在车里等候,她也下了车,紧张地看着凌少川的背影,又看着江云非先前所站的位置,很希望江云非能赶快出现,希望他自己从水里爬了起来。
凌少川跑到了河边,他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就纵身跳下了河。
柳芽儿又是一声惊叫,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急急忙忙跑下河堤来到了河边。
等柳芽儿跑拢的时候,凌少川已经将江云非捞了上来。
原来,这里恰好是一处浅水区,江云非倒下去后并没有漂走,只是他的太阳穴挨了凌少川的一记重拳,失去了知觉,所以沉在水底迟迟没有起来。
凌少川把江云非趴着放在他的膝盖上,控出肚子里的水份,江云非仍然没有醒。
凌少川意识到他被水淹还在其次,最大的伤可能来自他的拳头,他立刻让柳芽儿扶住江云非,然后弓身背上他往车上走。
两个男人个子差不多高大,都是一百五十斤左右的体重,凌少川背着他还真有些吃力,再加上两人的衣服都湿了,显得更重,他一路走一路低声咒骂个不停。
上了车,凌少川很快将江云非送进了医院。
江云非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皮很重,好象一夜之间他的上下眼皮长到一起了似的,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撑开眼皮,看见了凌少川的背影。
凌少川站在窗边,脸向着窗外,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在默默沉思。
江云非想起了昏迷前的情况,想起他绑架柳芽儿,要凌少川赶来揍他,在挨了凌少川数不清的拳头以后,他的头昏昏沉沉,不断向后退,掉进了河里,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想,是凌少川救了他吧!
一种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袭上江云非的心头,自己差一点就和他们阴阳相隔,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心里有点悲喜交集。
江云非的头还昏沉着,太阳穴胀痛,一身都酸痛,骨头像散架了一般,浑身提不起一点劲。
脸上紧绷绷的,好象一夜之间,脸上长了许多的肉出来,而包着肉的脸皮却没有长长,以致于包不住了,所以绷得发紧。
嘴里的牙齿似乎也抖松完了,用舌尖轻轻一顶,就摇摇摆摆的,好象稍一用力就会掉了一般,难受得厉害。
“少川!”江云非喊了一声,却发现说话很困难,吐字含混不清。
凌少川听见模糊不清的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了那张肿得发亮的脸,连眼皮都是肿的,就像一个心脏病患者,却又青一块,紫一块,难看至极。
可见,凌少川的那一顿老拳实在够份量。
江云非说:“少川,谢谢你!”
他既是感谢凌少川打他,也是感谢他救他。
不过,他虽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来说这句话,听在凌少川的耳里,却是“唔唔唔唔”的声音。
凌少川皱眉看着他:“你要吃饭?”
江云非摇摇头。
“要喝水?”
再摇摇头。
“不吃不喝就别说话!”
江云非又唔唔唔。
凌少川很不耐烦:“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别学蚊子叫!”
江云非想笑笑,肿得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柳芽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方便饭盒,是给江云非买的粥。
一边放下饭盒,她一边对凌少川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去吃吧。”
她要给江云非喂粥,想起她生病的时候,总是江云非给她喂饭,今天她也该给他还还情了。
凌少川往出走。
走到门外,凌少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看见柳芽儿拿出饭盒,舀了一勺粥,往江云非的嘴边喂去。
“云非!”
江云非正要吃,突然听见凌少川喊他,困难地回过头。
凌少川已经走了进来,从柳芽儿手上拿过饭盒,说:“我给你喂!”
柳芽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你不去吃饭?”
凌少川说:“我给他喂了再去。”
江云非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很想打趣他们一下,偏偏说话不利索,只好忍住了。
对于一个特别爱说话的人来说,不能说话真的是太痛苦了,江云非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难受过。
江云非出院以后,恢复了他英俊的容颜,过了几天,他到凌少川的家里来了。
柳芽儿打开门,看见是江云非的车,她没有说什么,现在面对江云非,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丫丫,少川在家吗?”江云非问。
江云非的样子很正经,一改以前见女人就拍肩膀揪脸蛋的轻佻动作。
柳芽儿面对这样的江云非感觉有点怪怪的,觉得他好象变了个人,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他在楼上。”便走开了。
江云非上了楼,凌少川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几张单子在看。
江云非喊了一声:“少川。”
凌少川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云非走过去问:“在对帐?”
凌少川淡淡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