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可随后便反应过来,纷纷呜叫着向我们扑来!
——完了!
我在心中哀叹一声。
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在二十一世纪都快绝种了,可我今天见了却不得不——
猛地一甩鞭,只听“嗷嗷”地几声嚎叫,眨眼间便已有四匹狼惨叫着倒下。
其他的狼皆是一缩。我空空地一甩鞭,“啪啪”几声鞭响将群狼吓得纷纷后退。
玉蝶儿瞅准机会,把身前的小孩塞给我,而后又是伸手一捞,把那杵在原地浑身是伤的男人拽上马。接着他对我一笑,“才不让臭男人碰韵韵呢!”
听了他这话,我扭开脸,手中的鞭子又打了几个空响,狼群这才掉头离开。
眼见着狼群跑远了,我才看向怀里约有六七岁的小孩问道:“喂,小家伙,能不能听懂我说话?”
“……能……”
这孩子抖着唇发出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字音来。不过只要能勉强交流就行了。
白雪明显很不乐意这个小孩坐在它的背上,有些不满地打着响鼻。目前也只有南宫天翔和楚凌可以让它服服帖帖的。
我拍拍白雪的脖子,“给我安静点。”我说着又瞅一眼已经在玉蝶儿马上晕过去的男人道,“也不知道这个小孩认不认得回家的路。”
“嗯……我认得的,我叫蒙罗。”怀里的小孩有些怯怯地接住我的话。
在小鬼蒙罗的引导下又骑马奔驰了约一炷香,我终于看到了白色的毡房。可能是到了吃饭的时间,毡房外一个人也没有。
刚抱着蒙罗跳下马背,这小鬼不知叫了声什么,接着就见三三两两的牧民纷纷钻出那些棉白毡房。其中一个衣着甚是华丽的妇人一出毡房就低呼一声,蒙罗突然挣开我一头撞进那妇人的怀里。
听着眼前这群北胡人唧唧咕咕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突然,那个衣着甚是华丽的妇人拉着蒙罗朝着我跪下来。而其他北胡人则像是恍然大悟般也朝着我跪下来,嘴里还唧唧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和玉蝶儿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也是一片迷茫。
哎,等等,这种情景……我好像——
奶奶的,八成又和上次一样被当成什么“贺兰女神”了!
按按太阳穴,我伸手把蒙罗那小鬼从地上拉起来,“你们在说什么?”
“祈求贺兰女神赐给我们健康。”
奶奶的,果然……
“韵韵,这是怎么回事?”
玉蝶儿皱眉看着越来越多的北胡人忙不迭地钻出毡房,跪在我的脚下,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回头看他一眼,“等下再给你说。”而后又转过来问道,“蒙罗,你们都会说大华的语言吗?”
“贺兰女神是让我们说北国语吗?大家都会的。”
我愣了一下,差点忘了,楚凌更改国号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过来。只是……北国语有普及到这个程度吗?蒙罗竟然说“大家都会”。又或者……
“蒙罗,你们是哪个部族?”
“哈木图。”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竟是哈木图部,怪不得……
蒙罗有些迷惑地看看我,而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转头道:“贺兰女神让我们说北国话。”
经由蒙罗这么一说,我才终于连蒙带猜的听懂了他们的话。唉,不由得想起马尔泰济哥那一帮子北胡人来,那北国话流利的。
过了半晌,估摸着他们也快该祈祷完了,我便扶起脚边一位老者道:“大家起吧,我不是什么贺兰女神。”
“谢谢贺兰女神救了我的儿子。”
“我不是。”
“求女神驱散草原上的灰云,让阳光重新照耀大地。”
“都说了不是。”
“您是美丽的太阳,我们是忠诚的草叶,求贺兰女神……”
“……”
我无语了,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没啥好讲。
再一回头却看到玉蝶儿扶着的男人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不禁有些薄怒,“你们快给我起来!你们的同伴快死了!”
听了我的话,面前这群北胡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总算是站了起来。可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像是没有看到那个重伤的北胡男人一样,急急忙忙地跑来跑去为我和玉蝶儿准备毡房。
玉蝶儿皱眉看看那男人的伤势,抬起头来眼里却是了然。
我呆了一呆揪住从我身边经过的蒙罗问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救他?”
谁知这小鬼一挑眉道:“为什么要救他?不过是一个奴罢了,死就死了。”蒙罗说着又向我开心地笑道,“贺兰女神您耐心等一会儿,毡房马上就给您准备好。”
蒙罗的一番话弄得我脑袋有些死机。那男人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可以“死就死了”?!
“韵韵,你来看。”
听到玉蝶儿叫我,我赶忙走过去,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男人身上除了今天的新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约十几处狰狞的旧伤痕。这些伤痕有些是鞭子打的,还有些是棍棒留下的。
这时,一个族长摸样的老人来到我的面前,“贺兰女神,请您——”
“把他抬到我的毡房去。”我指着玉蝶儿身边的男人道。
族长一愣,“这……”
在他再次开口前,我眼睛微斜,“怎么?贺兰女神的话你也敢违背?”
救人要紧,滥用一下女神的名头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那族长摸样的老人呆了两秒钟,便立刻让人把那浑身是血的男人抬进毡房群中心的一座大毡房里。
我正打算和玉蝶儿一起跟上却又听到一声马鸣。我对玉蝶儿做个手势示意他先过去,而后走到白雪身边卸下它的鞍和辔头。
白雪的马具都是我为它量身订做的,轻便且不会伤了马匹。
卸下马具,我拍拍它的头,“你走吧。”
白雪低头蹭蹭我的手,然后极高兴的长嘶一声,转身奔进无际的夜里,奔向无垠的草原。
它果然还是做这草原上自由的精灵便好。这淡银色软金做的马具恐怕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我稍一顿便转身向最中央的毡房走去。
天黑了,那个浑身是伤的北胡男人我已经给他处理好了伤口,现在正躺在一边。玉蝶儿又跑去看他那匹名叫“小花花”的大宛马。
无事可做,我便只好望着手边的马具发呆。
看了刚一会儿,一个小小的人影跑进来。
“女神,阿娘让我给您带的奶酥。”
小鬼蒙罗跑到我面前,笑眯眯地把一盘奶酥举到我的面前。
“蒙罗,为什么你们不救他?”我看向躺在一边塌上的北胡男人问道。
蒙罗鄙夷地看一眼塌上的男人,“救他?低贱的奴不值得救!”
呃……我有扁人的冲动,这孩子……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北胡,不会还没有进化到封建社会而是停留在奴隶社会吧?!
上次来北胡时一直都被上层贵族们包围,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一种被称为“奴”的人存在,可这次……
若我是专门研究人类社会进化史的老学究,现在肯定会激动地热泪盈眶。但无奈我不是,除了怜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我是个人,只是个渺小的人,并不是他们嘴里的女神,对于他们的生存方式我没有任何能力,也没有任何权利去改变。
这个世界说到底是有些残忍,百姓们往往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而且也只能寄托在统治者身上。
除了期盼遇上一个仁君外,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就算是起义也多半被残忍地镇压。
而这其中的我渺小的像一粒尘埃,末微的蚍蜉又怎能撼动参天大树?
除了适应和力所能及地让身边的人过得好,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我鼓动一些人去改变,也是于事无补。因为改变的力量几乎弱小到不存在,而反对势力却强大的不可思议。除非用上几十年,先从经济上进行改革,才有那么点希望的曙光。
但仅仅这样也是不易。高位的统治者总会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搪塞,例如皇权受到威胁等等。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我该考虑的。就算是我自己的店铺,又有哪个没有受到官府的欺压?
挥开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我问道:“蒙罗,这个人叫什么?”
“他不配有名字。您叫他‘奴’就好了。”
听了蒙罗的话,我又是眉头一皱,连名字都不可以拥有的人……
“韵韵,发什么呆呢?”
“哦,没什么。”见玉蝶儿走进来我问道,“小花花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被狼群惊了。”
玉蝶儿说着坐到我身边,拈起小鬼蒙罗带来的奶酥放进嘴里,“白雪呢,我怎么没看到它?”
玉蝶儿一边说一边问。我白他一眼,“回草原泡妞去了。”
“泡妞?”玉蝶儿不解。
我解释道:“和你一样。”
“——噗!”
半块奶酥被玉蝶儿喷出来,在空中完成了三个漂亮的凌空前滚翻,而后极为精准地落到我的裙子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蒙罗打个哆嗦——
“玉蝶儿!!!你明知道我恨洗衣服恨的要死——!!!”
TMD我早就被没有洗衣机或活人洗衣机的生活给折磨到了发疯的境地,而那可怜的半块奶酥就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其重要性堪比萨拉热窝事件。
许多年后,蒙罗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摇着满头白发向周围的人吹嘘,“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的女人,你们是没见,那头发居然能立起来,就跟咱们用的马刷似的!”
“哇,韵韵,韵韵你不要那么凶嘛~”
玉蝶儿依旧是嬉皮笑脸,依我看他根本就没有一丁点诚意。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有小声抽泣的声音。我和玉蝶儿对视一眼便在毡房里搜寻起来,这才发现蒙罗那小鬼正躲在一个小角落里抹眼泪。
“韵韵,看你都把人家吓哭了。”
玉蝶儿嗔道,而后勾起嘴角走过去把蒙罗从角落里拉出来。
奶奶的,我有那么恐怖吗?
正打算也去安慰那小鬼一下,就听到微不可闻的呻吟声。于是我改变前进路线转而走到“奴”身边。
“奴”刚刚醒来,眼皮像是有些不适应毡房里的烛光似的轻抖着。我凑上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哪知他猛地翻身滚下小榻跪到我脚边,头深深地埋下去,嘴里快速地说着我听不懂的北胡语。
这时蒙罗又跑过来,竟一脚踢在他身上,“奴,不可以离贺兰女神那么近!”
看那小鬼那么张狂,我的怒火又被重新点燃。
伸手把那小鬼拎起来,我凶巴巴的说:“死小子,不准你这么欺负人!”
结果可想而知,这小孩再次被我吓哭……我,我有这么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