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我靠近你的下一步一定是最后一步，却没想到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末路。好的时光全都被辜负，但我仍爱你，不由自主。
01。
李子夜是在宋妈妈的怀里哭着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了，身上盖着毯子。她看时间，居然已经要迟到了，只能头昏脑涨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个时候宋妈妈推门进来了，身上围着围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阿夜，早饭我做好了，你赶紧换好衣服洗把脸下来吃吧。”
李子夜点了点头……其实她还一下子有点不适应这样突然变得融洽的关系，但是，其实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
只是，当她一想到叶向，内心就止不住地难受。
宋妈妈似乎也看出她表情的变化，一边帮她拿校服一边道：“阿夜，不合适的人该放下就早点放下，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想那么多。”
李子夜点了点头。
放下，怎么放？她当叶向的小尾巴都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这样的感情她真的没办法就这么轻易地放下。
但是不放下又能怎么样呢？他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他只不过是一个浑蛋，一个欺骗她感情的大骗子，一个玩弄她的人而已。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她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换来的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吗？
之前叶向对她的所有特别的态度都是假的？
她真的不相信。
……
李子夜到学校的时候，一辆宝马车刚好停在她跟前，她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准备绕过去。
没想到的是，车门一开，叶向便从车上走了下来。紧接着，上次在餐厅门口碰见的那个女生也下了车，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叶向，以后我让司机天天都去你家接你吧，要不然你先换个住的地方，你家哪能叫房子啊，简直就是贫民窟。”
叶向没有接话，目光带上了一丝锐利。结果他一回头，就撞进了李子夜的目光里，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就好像信仰崩塌了似的，那么绝望。
李子夜清醒过来之后，很快就转过身去，拼命地朝学校里面走。
明明前天他们还是一起坐公交车来学校的，明明那个时候他们还可以有说有笑的，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就变成两个世界里的人了？
李子夜走到教室的时候，班里的人已经议论开了：“你们知道吗？三班的叶向和高一的夏可恩在一起了！哈哈哈，现在那个李子夜真的是自讨苦吃了！”
“就是啊，前几天还看他们形影不离的，突然之间就跟别人在一起了。李子夜总算是遭报应了，谁叫当初她那么对白羽望！”
“简直大快人心，这剧情，赶得上八点档的电视剧了。”
李子夜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声不吭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这样才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但是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定在她身上，和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不一样……
一抬头，她就看见白羽望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仿佛在说，她当初不听他的劝，现在应验了吧？她也变成和他一样的可怜虫了吧？
李子夜回过头去，低头死死盯住课本。
没有了叶向又怎么样，顶多回到一个人的日子而已，那么艰难她都扛过来了，她不怕。
现在她还有宋妈妈、宋爸爸、宋初翎，她不是一个人。
可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她还是感觉心里缺了一块。
02。
李子夜先前几乎没有碰过酒，所以当她一个人坐在路边猛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酒这么苦，一点都不好喝，苦得她更想哭了。
但是酒喝下肚子之后那火辣辣的一瞬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冷了。可是那一瞬间特别短暂，所以她只能不停地喝下去，再喝下去，妄图能够借此温暖自己。
从长椅上站起来，李子夜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这里离她和叶向的家都不算太远，她虽然没有去过叶向的家，但是她偷偷跟着他去过一次，一栋很老的单元房一楼，墙壁上全都是爬山虎，听说不久前被评定为C级危房，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拆迁了。
李子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鬼使神差般就走到了这栋单元楼前。她脑袋晕得厉害，好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她只想找到叶向，问问他，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这么亲近？
她很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喜欢过她，只是喜欢过也好。
她跌跌撞撞地走上楼梯，然后就开始疯狂地敲门，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到最后她的手掌都出血了。
她哭得眼睛通红，一边敲门一边哑着嗓子喊：“叶向，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啊！”
等到叶向把门打开，她一个趔趄几乎扑了进去。
看见叶向，她居然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叶向，你还愿意给我开门……你，你不讨厌我对不对？你，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之前都是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叶向眉心皱了起来，伸手把她扶稳了，大声说道：“李子夜，你发疯给谁看？我没骗你，我就是耍了你，伤害你了！你应该活得更好给我看啊！你这么折腾你自己算什么！你觉得我会可怜你？你错了，我只会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李子夜被叶向骂得脑子更蒙了，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的，只能不停地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叶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叶向额角的青筋已经暴起了，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撑住：“李子夜！你清醒一点，我不值得你喜欢！你应该去和白羽望那种好学生在一起，他们心地善良，和我不一样！你别傻了，你耗不起的！”
李子夜还是哭：“可是我只喜欢你啊。”
“李子夜，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说完这句话，叶向立马把李子夜推了出去，然后把门甩上了。
李子夜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巨大的关门声让她清醒了一些，但是马上醉意又涌上来了，她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不愿意思考，好像任何声音都听不进去，任何人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不知坐了多久，宋妈妈竟然来到了她面前。
看见烂醉如泥的李子夜，宋妈妈眼眶一酸，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她还在说醉话：“叶向……你真的不喜欢我吗……真的……吗？”
宋妈妈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乖，我们回家，回家就没事了。”
李子夜有点奇怪地回过头来看她：“妈……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你们老师给我打的电话，说有人告诉她你喝醉了在楼道里发酒疯，让我过来带你走……”宋妈妈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伤你的男生还没坏透，还知道通知人来接你回去。”
“哦……”李子夜却好像渐渐没有意识了，不知不觉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妈妈看着她安静的睡脸，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可以，每一个父母都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受伤。
但是她明白，受伤是成长过程中无法避免的一部分，受过伤才能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学会珍惜。
李子夜总会长大的，那些不该爱的人，总有一天会成为她生命里的过眼云烟。
03．
那天李子夜宿醉醒来之后，她与叶向就彻底形同陌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下了，但是她真的没有力气去喜欢他了，如果爱一个人那么痛苦那么累，她还是不要再爱了。
虽然她去敲门的时候人是喝醉的，但是很奇怪，她醒来之后那些记忆都还留存在她脑海里。
她还清清楚楚记得叶向说过的话，还清清楚楚记得叶向是怎么把她推出门外然后狠狠把门关上的……正因为记得，所以她不会再犯第二次傻。
……
放学的时候，李子夜刚刚走出校门口就突然被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围住了，这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跑，结果其中一个男生揪住了她的衣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李子夜是吧，识相的就乖乖听话跟我走一趟。”
李子夜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死扛肯定只会吃大亏，所以最后她只能被他们推推搡搡地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其中一个人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她吃痛地缩了一下身体，有点畏惧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带头的男生从几个人当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她面前，手里夹着一支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就是李子夜？”
李子夜努力装作底气很足的样子，反问道：“你们是谁？”
带头的男生摸了摸头，眉头一挑，回答道：“我是罗恩泽，这个学校应该没有人不认识我吧。”
李子夜听到这个名字，也愣了一下。罗恩泽一直都号称C中的老大，在学校里叱咤风云，大部分人不敢去招惹他。李子夜确实听过他的名字，但是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跟他有过节。
罗恩泽看出李子夜眼里的迟疑，于是摸了摸下巴：“对，其实你确实跟我没什么恩怨，但是有个人你应该知道。”
发现李子夜还是茫然地看着他，罗恩泽忍不住一拍大腿：“夏可恩你总知道吧？你老情人现在的女朋友。”
李子夜闻言，心好像忽然被人扎了一下，狠狠地疼痛起来。
罗恩泽看李子夜还是不说话，干脆自己说下去了：“你是哑巴了还是怎么着，我说那么多句你就算不惊讶好歹给点反应啊，不然好像我一直在自言自语。要不然你喊几句救命吧，搞不好有人来救你呢？”
李子夜还是没有理他。最近她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这种时候她也依然在走神。
罗恩泽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喂……那个，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欺负女孩子，而且我跟你又没过节。但是夏可恩对我来说比亲妹妹还亲，所以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听说你还在纠缠叶向，所以就让我来教训下你，让你离她男朋友远一点。”
李子夜坐在地上，一直沉默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以为她大概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间开了口：“你让她不用那么紧张……我和叶向根本不是什么‘老情人’，只是普通朋……哦，不，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一直以来都只是他在耍我而已。”
“这人渣！”罗恩泽又拍了一下大腿，一脸的愤恨，“也不知道可恩是瞎了眼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喜欢这种小白脸，心眼还这么坏！要不是看在他现在算是我妹夫的分上，我现在就带人去揍他！”
李子夜倒是有点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本来应该来“教训”她的人居然在和她同仇敌忾？
这个罗恩泽其实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反而身上总是透着一种刚正不阿的正义感，也有可能他就是因为恩怨分明为人仗义才当上的这个老大吧。
不管怎么样，李子夜算是躲过了一场打，也算是她走运。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看向罗恩泽：“话都说清楚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罗恩泽犹豫了一下，拦住了她：“还不行，不管怎么说，得做个样子给可恩看看，等会儿她和那小子会过来。你要是不想受皮肉苦就稍微配合一下，喏，擦点土在身上，弄脏一点，就当我们已经教训过你了。”
一瞬间，李子夜有点蒙，问道：“夏可恩和叶向会过来？”
“对啊，她说光教训你不过瘾，非得让那小子也看着，要验证下他对你没意思。”罗恩泽手里玩着钥匙扣，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她有病是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李子夜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
罗恩泽看她发呆，连忙从旁边一盆没人要的盆栽里抓了一把土撒在李子夜身上，末了还往她脸上也涂了几下，然后给旁边的小弟使了眼色。
小弟会意，走过去抓住了李子夜的手腕：“你就配合下，我们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李子夜当然也没有挣扎，但是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不知道叶向看到她这副模样会有怎样的反应？
04。
夏可恩和叶向出现的时候，李子夜还是低着头，表面上看起来真的是狼狈极了。
夏可恩似乎挺满意的，挽着叶向的胳膊轻快地笑了起来：“恩泽哥出手果然不一样，一下就把这丫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嘿，叶向，你看我送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吗？我记得你好像挺烦她的，所以就顺手帮你解决掉了。”
“无聊。”叶向留下这淡淡的两个字转身就走。
夏可恩忙不迭地追上去，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怎么了？老情人被教训了不开心了？”
叶向没有回答，只是速度很快地朝前走，似乎想把什么东西全都抛在脑后，良久只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夏可恩抱着他的胳膊，巧笑倩兮：“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想做出什么事情来？洛叔叔可是跪在你面前求你的呢，你敢跟我分手吗？”
“你……”叶向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脸色变得灰白。
当然，后面的对白李子夜都没有听到，她唯一听见的就是那两个字——“无聊”。
原来只是这样啊……原来看到她被打，他只是觉得无聊而已啊。
李子夜从地上起来的时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本来想要若无其事地走开，罗恩泽却丢给她一包面巾纸。
“喂，擦擦吧，眼泪都出来了，很难受吧？”罗恩泽淡淡叹了口气，“我最怕女生哭了。你看，要不这样吧，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算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李子夜摇了摇头：“我不需要朋友，从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罗恩泽愣了一下，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劝起她来了：“你看你一个小女生，年纪还这么小就爱说丧气话。天底下的人谁没有朋友啊？有朋友才能一起喝酒一起疯，就算打架都多双手。要是没有朋友就只有挨揍的份……”
李子夜用面巾纸擦掉脸上的眼泪，因为本来脸上就有土，结果越抹越黑，整张脸都弄花了。
“喂喂喂，你还是去洗把脸吧，不然我让人去给你买瓶矿泉水？”罗恩泽看着她这么把自己弄成一副叫花子模样，也拿她没办法了。
可罗恩泽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一脸尘土的女生竟然擦着擦着脸就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蹲了下来，任谁叫都不理。
罗恩泽算是知道自己惹麻烦了，但是没办法，女生的眼泪就是他的死穴，他最看不得女生哭了。
所以他只好也蹲下身去连哄带劝：“喂，喜欢的男生跟别人走了天就塌下来了啊？那我这样的找谁说理去？我可告诉你，什么把夏可恩当亲妹妹，那是我瞎扯的。谁不知道我跟她一起长大的，我从七岁上小学开始就知道我自己喜欢她。”
李子夜还是把头埋进双膝间，但是已经没有要大哭的趋势了。她没想到的是，罗恩泽跟她第一次见面，而且本来应该是敌对的关系，现在却跟她说起了自己的私事。
“但是有什么用？她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她就是不喜欢我。”罗恩泽说到最后甚至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看我现在在干什么呢？帮她教训现任男朋友的旧情人……说心里不难受那是骗鬼的。但是我觉得吧，她过得开心就行了。等哪天她想明白了看清楚了，知道我的好了，还会来找我的。”
李子夜有点迟疑地抬起头来……说真的，她真的没有想到，一个所谓的校园老大的情感历程居然是这样的。
夏可恩那样的姑娘，可能就是仗着他的喜欢来使唤他吧。
但是罗恩泽怎么就能一点都不介意呢？
似乎是看出了李子夜眼底的困惑，罗恩泽连忙补充了一句：“你可别以为我是什么都能忍的软蛋，这个世界上除了夏可恩三个字可以让我这样，再没有别人能骑到我头上。”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很无力的辩解，但李子夜是相信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是名头响彻校园的老大啊。
每个人生命中都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吧，他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也不过是平凡众生里的一员，却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变成傻子，甚至甘之如饴。
……
从那天之后，李子夜和罗恩泽破天荒地成了朋友。罗恩泽大概觉得和李子夜同病相怜，所以对她特别热情，见面都会跟她打招呼。但是最后传到班级的人那里，就演变出了多个版本。
比如说“因为叶向情变夏可恩，所以她就去勾搭上了罗恩泽”“她就是为了罗恩泽所以才甩掉的叶向，叶向是因为赌气才和夏可恩在一起的”“她为了金钱和势力勾搭各种男生，就是为了往上爬”……
这些流言蜚语李子夜早就已经听习惯了，也不会再去理会。反正在他们眼里，不论她跟谁走得近都是有问题的。她就应该一个人，就应该被孤立，因为她是害人精、冷血鬼。
不过，也是因为流言蜚语，她才了解了叶向和夏可恩在一起的真相。
整个故事大概的经过就是，死去的洛纭的父亲在夏可恩家当司机。一次偶然，夏可恩对叶向一见钟情，起初叶向并不接受她。而当她知道洛纭的父亲和叶向的关系之后，夏可恩就让洛爸爸去求叶向答应和她交往，否则就辞退洛爸爸。
洛爸爸为了保住工作当然去找了叶向，于是就有了后来夏可恩和他在一起的事情。
听完整个故事，李子夜应该感觉心里好受一点才对，但是事实上她一点都没有觉得好过。虽然叶向是被迫和夏可恩在一起的，却是为了死去的洛纭……
她看得出来叶向一点也不喜欢夏可恩，而且夏可恩也根本就不是善类，叶向居然能忍耐着和她在一起，说明他还是很爱洛纭，为了她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做。
为了洛纭，他甚至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地伤害她、撇下她。
她那么拼了命地靠近他，最后在他心里却还是不如一个已经死掉三年的女生。即便如此，李子夜也无法去责怪叶向，他是如此专情，从头到尾错的只是她自己，是她一意孤行，是她不该去招惹叶向。如果当初她没有喜欢上他，又或者她先喜欢上了白羽望，也许结局就完全不一样。她或许会在白羽望的帮助下渐渐开朗，也会开始努力学习想要变成很优秀的人……
但是，命运不会给任何人重来一次的机会。而且，即便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也许李子夜喜欢的依然是会是叶向。重新经历，只不过再痛苦一遍而已。
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告诉自己该彻底对叶向死心了。
但是在学校里偶然相遇的时候，她还是会看向叶向的方向，目光却是冰冷决绝的。叶向也曾经对上她的目光，但只是轻轻一皱眉就把视线转开。
她知道，很多事情注定只能成为回忆，有些人也注定只能存在于回忆里。他们已经走到了终点，不会再有未来。
05。
李子夜升入高三的时候，宋爸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学校虽然强制上晚自习，但是她跟老师申请了不去上晚自习，每天都去医院看望宋爸爸。也许是把心结解开了，现在的李子夜已经可以轻松自如地跟宋爸爸相处了。
宋爸爸被病魔折磨得形同枯槁，手臂只剩皮包骨，双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李子夜却经常拿着数学卷子去请教他，甚至有很多她本来会做的题还是拿去问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要是不问下去，也许他就会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了。
宋爸爸虽然很累了，但还是笑着跟她解释这道题该怎么做，那道题该怎么解，有些时候还会皱着眉头说：“阿夜，上课一定要认真听讲知不知道？这些题目都是很基础的，你还不会做，高考该怎么办呢？”
李子夜也不急躁，只是说：“你看，你没把我生得像哥哥一样聪明，所以你要一直教我。高考完了还有大学，大学完了还有工作，你要一直教我才行……不然我这么笨，肯定会被人骗。”
宋爸爸摸着她的头，枯瘦的手轻微地颤抖着，眼睛里闪着泪花：“阿夜，爸爸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
李子夜抓住他的手，握在手里，心里也一阵酸涩难受：“舍不得就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等我嫁了人生了孩子，你还要帮我教我的孩子呢……”
宋爸爸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微笑着，无奈地把手抽了回去：“阿夜，其实爸爸已经很满足了，真的。看到你没有那么恨爸爸了，爸爸真的很高兴……”
李子夜强压着内心的颤抖，很用力地摇头：“你欠我的债还没有还清呢，我还没说我原谅你了，你一定要好起来……”
宋爸爸沉默了。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宋爸爸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算是上天的恩赐。
一开始来到宋家的时候，宋爸爸的病对李子夜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拿来压她的借口。只有当死亡的脚步逼近的时候，她才深刻感觉到恐慌……他们才相认了两年，李子夜才开始接纳这个父亲，他却随时都有可能离她而去。
此时此刻，李子夜才真正体会到人的渺小。
……
李子夜走出医院的时候，居然碰见了叶向，他似乎也是来看望病人的，在医院门口站着，看着来往的车流发呆。
李子夜本来想收回视线走开，但最后还是舒了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叶向看见她，似乎并不惊讶，但是也没有开口，眼睛里的神色难以捉摸。
李子夜走到他面前，目光坦然地说道：“叶向，我想过了，其实你也不欠我什么。是你说的，我们只是战略同盟的关系，你也没说喜欢我，所以你根本连耍我都算不上，是我自作多情、自取其辱。所以我之前做的事情确实是无理取闹，对不起……”
叶向看着她，目光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想清楚之后我也没有很难过了，以后我不会再喜欢你了，真的。”李子夜留下这句话之后，就朝他扬了扬手，“后会无期。”
终于有那么一次，是她给他留了一个背影。她不知道叶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错愕、木然，还是会有哪怕那么一点点伤心。
当然，她也不想知道了，从此之后，他们彻底分道扬镳才好，她不会再恋恋不舍了。
她应该放下叶向朝前走了，或许过去的她真的太执着了，为了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跌得头破血流也不懂回头。现在，她必须努力让自己学会放下，这样她心里的伤口才有可能慢慢地愈合。
也许迟早有一天，她想起叶向这个名字只会觉得陌生，要很努力地想才能想起关于他的那段回忆。也许她会遇见比他更好的人，度过和他无关的一生……
当然，只是也许而已。
06。
罗恩泽因为没考上大学打算复读一年，被分配到了李子夜的班里。没有等到老师分配座位，他就在李子夜的旁边坐下了。除了成为李子夜的同桌，罗恩泽还在班里宣告说，从今以后，李子夜也是他的弟兄，谁敢欺负她就是跟他作对。有了他之后，李子夜周围一瞬间清静了，那些之前还很耀武扬威的女生也都没了声息。
而罗恩泽也很喜欢找李子夜说话，也不管她对他的话题感不感兴趣，没事就跟她聊夏可恩。
比如说：“李子夜，你知道我最喜欢夏可恩什么吗？”
“不知道。”李子夜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夏可恩的个性实在挺让人讨厌的……虽然在个性讨人厌这方面她确实没有什么发言权……这样想起来，罗恩泽的好感准则确实有点奇怪。他喜欢的夏可恩惹人讨厌，他拿李子夜当朋友，可是李子夜也不怎么受人待见……大概是他自己本身人缘太好了，所以根本不在乎当他朋友的人是不是有好人缘吧。
“我最喜欢她的地方就是她很真实，率性洒脱……普通姑娘谈个恋爱要死要活的，但总是她甩的别人，让一帮男的要死要活的。”罗恩泽说着就好像陷入了美好的回忆，眼睛里都快要冒出桃心来了。
李子夜忍不住泼他冷水：“但是你连追都没有追到她，连要死要活的机会都没有。”
“哎呀，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喜欢一个人就非要得到吗？那是最低级的爱情。我觉得吧，可恩能喜欢我就喜欢，不喜欢我我也不勉强。反正看着她把男朋友甩掉的感觉还是蛮开心的。”罗恩泽明明没有大李子夜多少，可总爱用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跟李子夜说话。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跟李子夜分享自己的恶趣味，片刻话锋又是一转：“不过说起来，这个叶向倒是坚持了蛮长时间了。”
“这……”李子夜表情短暂地僵硬之后马上又恢复如常，开玩笑道，“说不好她以后就和叶向结婚了呢？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等他们离婚呗！”罗恩泽说得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李子夜听着就觉得他的内心很变态。罗恩泽说着回过头来看了李子夜一眼：“小姑娘，你情伤好了呀，我记得之前提到叶向你的脸色就变了，现在居然能开玩笑了，很有进步嘛。”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啊，要死要活之后总得继续生活啊。”李子夜的话刚出口，就看见白羽望刚好从他们附近经过，目光里透着一抹凉薄。
李子夜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没想到罗恩泽又继续说：“其实我看叶向那小子对可恩也不怎么上心，分手是迟早的。子夜，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也可以等啊，我都等了十几年了，你就等那么一阵子，有什么？”
李子夜只是摇了摇头：“不等了，有些人是等不了的。”
“唉，人各有志，你要是又看上了哪个小子，我保证派我一帮小弟把他绑来给你当男朋友。”罗恩泽很义气地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子夜忍不住想笑：“强扭的瓜不甜，还是算了，你的小弟留给你去抢压寨夫人吧。”
“爷是那种人吗？”罗恩泽哼了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
李子夜简直快被他的逻辑打败了，就差举双手投降了。
那个时候的李子夜一直以为，也许哪一天夏可恩会醒悟，也许她玩累了就能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的罗恩泽了。
得知罗恩泽和外校的学生械斗住院的事情还是因为班里从来都迅速而准确的八卦小道消息。
事情的起因是那个外校的学生曾经和夏可恩交往过，最后被她甩了一直心有不甘，所以时不时地跑去骚扰她。
夏可恩不胜其烦，就把事情告诉了罗恩泽。罗恩泽这暴脾气，自己心爱的女生都不高兴了怎么忍得了，叫上兄弟就去他们学校找他们干架去了。
可能对于罗恩泽这样的人来说，打架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然李子夜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听说罗恩泽打架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双方好像都下了狠手，对方一个人进了重症病房，而罗恩泽也负了伤。
本来李子夜还以为，也许罗恩泽养几天伤还是会回学校继续上课的，没想到，几天之后，班主任就宣布了他休学的消息，让人把他的桌子撤掉了。
原来罗恩泽伤得十分严重，双腿可能再也不能走路了。听到这样的消息，教室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其实他人不坏，从来都不随随便便欺负人，而且绝对不欺负女生……我一直都觉得他像个侠士。”
“为了夏可恩那种女生弄成这样实在太不值得了，这是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啊……”
“估计现在他生不如死了吧，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之前多风光，打起架来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就是说啊……”
李子夜越听心越凉，给罗恩泽打电话他也没有接，最后她还是厚着脸皮跟班主任要了罗恩泽家里的联系方式。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成绩早就已经摆脱了吊车尾，成绩也一路杀进了班级十名，班主任也好像忘记了她当初顶撞她的事情，也忘了她和白羽望“早恋”的事，把她当成了重点种子选手，对她还算不错。
所以李子夜跟她要罗恩泽家里的联系方式，她也没为难她，只是说：“李子夜，我知道你现在成绩变好了，但罗恩泽毕竟不是什么好学生，别跟他走太近了。而且现在他也不接受别人探望，你还是算了吧。”
李子夜却只是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拿着联系方式离开了办公室。
电话是罗恩泽父亲的，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罗爸爸刚好在医院里，李子夜几番追问，可罗爸爸还是不肯告诉她罗恩泽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
最后，反倒是罗恩泽不耐烦地在旁边嚷嚷：“来来来，让我来说。我知道这个李子夜就是个犟脾气，说话不听的。”
罗恩泽接过电话，开口就问：“子夜啊，你为什么想来医院？难道想看着我残废的样子吗？我已经够惨了，你就不要再来我的伤口上撒盐了吧……你看，你们都能跑能跳的，我心里肯定要嫉妒啊，到时候动手摔个瓶瓶罐罐的多伤和气。”
他的口气听起来那么轻松，但李子夜知道他是装的，谁知道自己残废了还能这么口气欢快地说话啊。
李子夜握着手机吼了回去：“罗恩泽，你就这点志气吗？医生说你残废你就认定自己会残废？你不是还要追夏可恩吗？难道你等了十多年就这么放弃了？我认识的罗恩泽从来都不是这种人！”
“不追了，我本来就是说着玩的，我再等上十年也没用，她反正不会喜欢我的。”罗恩泽的口气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玩味，李子夜听出了他的沮丧。
李子夜却越说越大声：“不追了？怎么能不追了？你们男人难道都喜欢说话不算话吗？你还是校园老大呢，就不怕大家看你笑话？”
那边的罗恩泽沉默了很久，直到李子夜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的时候，他才开了口：“子夜，我知道你想刺激我，想让我好起来。但是我的腿真的好不了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医生说了，连走路都没有可能了，甚至连康复治疗都没有给我安排。”罗恩泽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哽咽，“你说我拿什么来追她呢？坐着轮椅追吗？”
李子夜感觉鼻子发酸，眼睛发涩。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罗恩泽的豪气大义真的感染到了她，让她从自己狭小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也是真心希望他能有个好结局……毕竟他那么喜欢夏可恩，甚至现在为了她都变成残疾了。
可是这时候他却要放手了，或许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喜欢别人的资格了吧……
似乎感觉到了李子夜沉默中流露出的难过，罗恩泽略带自嘲地笑了一下：“子夜，你也别太为我难过，我这辈子没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就是家底好。我一出事，我爸妈全都帮我安排好了，甚至还帮我买了全套保险，就算将来我家破产了，我都可以吃穿不愁到老。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罗恩泽，难受你就说出来，不要这样……”李子夜真的快要受不了了，明明受伤的人是他，结果反而是她在被安慰，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子夜，信号不好，我挂了。”罗恩泽留下这一句话，电话里就传来忙音，再拨就已经关机了。
也许罗恩泽跟她一样，心累了，也就追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