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讨厌连自己生命都不珍惜的人。
唐幸知怔住,随即浑身无声一震,飞快抬起眼搜寻司徒星空脸上的表情。
过了几秒,她的心脏缓慢缓慢地沉下去。
司徒星空不是说笑的,他是真的——讨厌石头了。或许,他已经不愿意帮助石头了。
“司徒,”
华清也听出司徒星空的话里意思,有几分的诧异:“可是我们都知道石头……”可能并不是杀人凶手。
“我们知道什么?”
司徒星空嗓音冷冷的打断华清的话:“我只知道石头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杀了人,拒绝再对我们说多一个字。而我们在外面奔波折腾,熬了几个通宵。他赶着要去死,我们拦着干嘛?惹上一身臊还落不到半句感激的话。爷闲着吗?非要贴着管这事?”
说着,又似笑非笑的望向华清:“老华,难道你真的打算去找局长不成?”
华清脸上的坚持顿时松垮下来,疲惫无力聚落在眉眼之间,司徒星空说得没错,他们在外面做了那么多事,可石头真的变成石头了,非死咬着不松口,说自己是凶手。
还是石头以为杀人坐牢是十几年的事就完了?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他的前程人生基本是全搭上去了。
这样冥顽不灵的人恨得牙痒痒的,也真的觉得不值得帮。
“龟儿子!”
华清恨恨地骂了一声,伸手去掏烟盒,掏了几下才发觉没有,烦躁地扒挠了几下头发。
他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去找局长,王指导说他,他还可以骂回头;但换成局长说他,那就真的只有低头听骂的份儿。
他疯了不成,还自己去找骂?
“我也没法子了,上面的命令压不住,”
华清重重坐下来,有气无力的趴着桌面:“石头估计是要移交到检察院了。”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唐幸知开口问道:“移交检察院后又怎么样?”
司徒星空侧头看她:“移交检察院后会正式落案起诉他,然后法院排期审判,石头……”
他挑起嘴角,“估计真的要凉凉了。”
好一会儿,唐幸知都没有说话,司徒星空也没说话,等着她继续开口。
过了十来秒,唐幸知抬起头望向华清:“华警官,能不能让我去见石头一面?”
司徒星空挑眉,对她提出的要求有几分诧异。
还以为她会开口拜托他继续帮助石头的,虽然在他心里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真的不值得帮助,可唐幸知不同,她自己大概也知道如果开口的话,他看在她的份上会点头答应的。
没想到,她要去见石头,似乎无形中赞同他的做法,她把自己的角色拿捏得极好,公私分明,不会行使属于女朋友的权利。
华清没点头也没摇头。
唐幸知加上一句:“就当我是代替梨子去见一见石头,华警官,拜托你了。”
这个要求说不好办也不是,说好办也不是,但至少还在他的权利范围内,并且也有点不忍心拒绝,华清点头。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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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还被关在审讯室里,华清说自己有事要忙,让司徒星空带她过去。
出门前,唐幸知状似无意的回头,看到华清对着那份文件皱眉。
他要忙的事是不是准备在上面签名?
司徒星空捕捉到她的眼神,什么也没说,拉着她走出来。
已经是上午九点,警局里上班的人渐渐多起来,每个人都很忙碌的样子,出出入入,从他们身边经过。
“星空,”
唐幸知突然开口问他:“你以前在哪个位置?”
司徒星空随手往前指:“喏,看到那边的办公室吗?差一点就是我的了。”
差一点?那时候他也没有料到日后再回来这里会差成了天壤地别吧。
唐幸知提了提唇,上次他只是和她说了陈宛的死因,没有说清楚后来为什么离职的。或许眼下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但她就是想问了。
“帮陈宛报仇后为什么离职?”
司徒星空没想到她提起了这件事,顿了顿,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便答道:“因为那晚我一个人扫荡了江城大部分的黄赌毒档口,闹出的动静很大,人还在家中,电话不停的催打过来,这个说要回来交报告书,那个说要回来见什么什么的人。听着烦,便离开了。”
那种没完没了的形式主义,还有上面说过的话,都让他心生厌恶,五六年前的他远没有现在的沉稳淡定,血性涌上来直接不干了。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出离开的理由,唐幸知却听出了当年他压抑沉闷到无处宣泄的心情。
“嗯,”
唐幸知玩笑般说了一句:“你天性不羁爱自由,迟早也不甘于被困的。”
没开口的时候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一旦开口了,司徒星空也不再沉默,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唐幸知,你怪我?”
唐幸知诧异地对上他的视线,“怎么可能?”
“我说不管石头的事了。”
唐幸知极认真严肃的看着他,让人不能质疑她的话:“星空,你是一个做什么事都有自己考量的人,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也不会因为这样而怪责你的。”
她真的问也不问就无条件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司徒星空挑挑眉,推开审讯室的门:“进去吧。”
唐幸知抬脚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门外,司徒星空碰了一鼻子的灰,无感地瞪着已经关上的门。
可能唐幸知不知道他也想进去,所以才随手关上门的?
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司徒星空脚跟往旁一转,推门走进隔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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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很静,一丁点的声音也没有。
唐幸知站定,视线扫视了一圈,才在角落那儿找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石头也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声音,低哑而缓慢的说:“我已经承认人是我杀的,不用再来问了,把我关进牢里吧。”
看来这几天华清没少进来找石头谈话。
唐幸知往前走了几步:“石头,是我。”
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一开始没有动作,过了几秒,耸拉着的肩膀猛地颤动了几下,藏在膝盖里的脑袋抬起来,或许是因为他保持同样的姿势太长时间了,动作的时候居然能听到咔咔的声音。
像生锈的旧机器。
“幸知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