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新加坡,滨海湾。
一家偌大的酒楼,坐落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金碧辉煌的灯光融入这个不夜城里,也将气派的酒楼整个倒影隐隐绰绰印在墨蓝色的微微荡漾的海平面上。
这里,是个越夜越喧哗的地方啊。
此刻,唐晓冉就在这家酒楼里陪着几个客户划拳喝酒讲黄色段子。
他们所在的包间位于酒楼最顶层拐角尽头处,跟热闹的喧升震天的酒楼大厅不同,十分的清幽,过道上只有穿着酒红色制服的服务员小姐端着菜或者撤下来的残羹冷盘,无声地走过。
包间设有最低消费,平均下来,一个包间的消费在数万元以上。所以,在包间落座的人,一般非富即贵。
当然,更多的,是像唐晓冉这样,因为业务关系,宴请客户的。
这群客户来自新加坡隔壁的邻国,一衣带水的关系。唐晓冉跟进这个客户很长时间了,捷战告即。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合同应该也就签下来了。
好几百万的合同。
这个数目,如果是一年前的唐晓冉,她是不会看在眼里的。可是,现在的她毕竟不是以前的她了。
创业艰难,好不容易走上正规,一切都不容易,别说几百万的单子了,哪怕几十万,几万块钱,她也来者不拒。
是钱就好,这年头,谁还跟钱有仇啊。
就是客户里面,有个秃头肥脑大肚子的油腻男人,总让人看不顺眼。
看模样,那个男人大概四十五岁上下,戴眼镜,如果不是头有点秃了,脑袋有点大,肚子有个胖游泳圈的话,其实算长得还可以。
无奈,长得再好看的男人,一旦猥琐起来,啥都白搭了。
从接触到现在,唐晓冉没少被这个男人趁机揩油,比如说个小段子撩拨一下,比如发条微信试探一下,甚至见面时,借着递送资料文件之机会,摸摸小手什么的。
反正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了。
唐晓冉忍着这股恶心脸上带着微笑跟他周旋。
没办法,这个合同是否能签订,猥琐男也是关键人物之一,客户是钱爸爸,得罪不起啊。
猥琐男在唐晓冉这边没得到什么好处,知道唐晓冉不是个容易“得手”的女人,自己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把目标转向了唐晓冉的助理,一个叫贾月新的女孩子。
此刻,觥筹交错间,猥琐男给自己身边的一个男人换了个位置,以便挨着贾月新坐。
猥亵男亲自给贾月新倒了一杯红葡萄酒,支起手指中指夹住红酒的高脚根部,往贾月新方向又靠了靠,从唐晓冉的角度来看,猥亵男的半个上身似乎都压在了贾月新身上了。
一股浓浓的酒气冲进贾月新的鼻孔,她默默的往一边挪了挪身子,尽量跟猥亵男拉开点距离。
猥亵男要把那杯红酒递给贾月新,他说着蹩脚的普通话,自认为很亲昵地对道:“小姑娘,看起来很嫩呢?今年多大呀?”
贾月新用手挡住拒绝猥亵男递来的那杯酒,尽量掩饰脸上的不安和为难:“朱总,我不会喝——”
猥亵男道:“大家出来吃饭,不喝酒多没意思呀,小姑娘就应该多喝点葡萄酒,喝完后脸红红的,就像刚成熟的红葡萄呢,多诱人啊,哪个人不想摘下来尝尝鲜嫩呢。”
猥亵男的话刚落音,邻桌就有人跟着起哄,酒过半酣,人都有点微微醉了,在酒精的刺激下,荷尔蒙很容易发挥作用,只需要有人轻轻点燃一下就能瞬间引爆了。
才只有二十二岁的贾月新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脸顿时红了起来,她有些为难也有些难为情。
猥亵男继续挑逗道:“小月姑娘,看还没有喝这酒脸就红扑扑的这么好看了,是不是像红葡萄一样,很想让人咬上一口呢。”
有个男人接话,怂恿一般:“要不,就让朱总上去尝一尝。”
贾月新脸更红了,像是能滴出血来一样,受了委屈的眼睛里似乎都开始荡漾。
如果是当年,唐晓冉肯定会脑袋一热,站起来,要么扇这个猥亵男一巴掌,要么拉着贾月新走人了。
可,现在的她毕竟不是当年的她了,那个时候,脑袋里热的是激情和青春,还有不顾一切的冲动和勇气。
现在的她成熟了,市侩了,衡量更多的是利弊得失。
唐晓冉感觉到贾月新的委屈,还有她投过来的求助和无助的眼神。
“朱总。”唐晓冉开口了:“你可真会比喻,拿小姑娘比作刚成熟的葡萄,这个比喻确实还挺恰当。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是刚成熟的红葡萄,看我这个奔三的女人都是葡萄干了。”
猥亵男把色迷迷的眼睛转向唐晓冉,呵呵笑道:“唐总哪里是葡萄干?要是葡萄干有唐总这里的,我天天吃葡萄干。”
唐晓冉道:“女人一到了三十,就是葡萄干了。对了,朱总,您家太太多大年纪,应该也是葡萄干阶段了吧?您不是天天在家就可以吃到葡萄干了?”
这个朱总有点讪讪。
饭局有点尴尬。
一个有眼力劲的男人赶紧解围:“那天刚看到个段子,说二十岁的女人是葡萄,三十岁的女人是水蜜桃,四十岁的女人是红苹果。女人都是水果,啥样的都好吃。”
“对,对,女人都是水果。”桌上几个人跟着附和。
唐晓冉巧笑倩兮,道:“这样呀,确实是有道理,女人跟水果确实蛮像的,每个阶段的女人都能找到与她匹配的水果。不过,男人像什么呢?”她把好看的眼睛望向猥亵男,展示她迷人的笑容:“朱总,你说男人像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住了朱总,他一时没想到怎么回答,看到饭桌上各种菜盘,随口道:“男人像菜,对,男人像菜。”
唐晓冉做若有所思状:“哦,是哦,男人像菜,确实是呢,不同的男人对应不同的菜呢,比如朱总这个阶段的男人,像什么菜呢?”
唐晓冉面前有盘清脆的蘸酱黄瓜,是那种又粗又短的翡翠黄瓜,她伸出光洁的手,纤细白嫩的手指在那盘黄瓜里扒拉了一圈,找了个最短的有点发蔫的黄瓜,递给朱总,笑道:“大家说,朱总是不是像这根黄瓜啊。四十多岁的男人什么都好,有钱有事业,就是身体有点跟不上了,需要多补补才可以。”
满座的人先是一愣,然后噗得一声爆笑起来。
朱总被臊得脸有些发红,又不好意思发作,也只好跟着大家讪讪笑起来。
曲中人散,已经是凌晨时分了。看着那群人一个个坐车离开,唐晓冉疲惫的双腿有些发抖。
身后贾月新不安地看着唐晓冉,张了几次口才道:“冉姐,合作的事情,会不会黄了?”
唐晓冉回头,冲她笑了笑:“不会。”
贾月新还是有点不放心,唐晓冉安慰道:“今天你辛苦了,打车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到公司报销路费。”
贾月新又问:“那您呢?”
唐晓冉:“我喝得有点多,头晕,想自己走走。”
贾月新:“我陪你走走吧。”
唐晓冉摇头:“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
贾月新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打了辆出租车,走了。
此刻,只剩下唐晓冉一个人了。
在背景依然喧哗热闹的酒楼门口,眼前是繁华的商业街还有尚未结束的夜生活里游荡的人。
唐晓冉没有目的的沿着路走着,她穿过这个城市最地标的建筑,金沙酒店、滨海湾花园、鱼尾狮公园、大榴莲、飞行者摩天轮一个一个的从她眼前掠过,又被抛在了她身后,终于,她停在了一个静谧的海边。
夜晚的风,清凉温柔,就像是久闻的朋友,远到而来,安慰她这个孤独的疲惫的人一样。
海平面上波光荡漾,即便车水马龙声,也还是听到那轻轻的海浪声。
唐晓冉甩掉脚下的高跟鞋,她磨出血泡的脚赤裸地踩在地上。望着海,她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冲着海像疯子一样的大喊:“南熠宸,你在哪?”
“南熠宸,我好想你。”
“南熠宸——”
“唐晓冉,你好吵啊。”身后,一个好听的声音,似乎含着笑,又含着疼惜的回应他。
正冲着大海发疯的唐晓冉一下子僵住了,一定是幻觉,对,一定是幻觉,那个声音,怎么那么像南熠宸的?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啊。
是幻觉,是幻觉,千万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一回头,幻觉就会消失了,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一个冷冷的你自己。
可是,怎么感觉身后有人再走向她呢,那个感觉是那样的熟悉,那个熟悉的气场,那个熟悉的味道……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你不是说想我了吗?不回头看看吗?”南熠宸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向她,眼睛里是无线的疼惜,天晓得,这么多天来,他是多么的想念眼前的这个女人,多么想把她狠狠的揽在怀里面。
慢镜头一般,回头,却闭着眼。
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幻想着能见到他,可是,怎么可能呢?这次,这次,一定是幻觉。
是自己喝醉了,才会有的幻觉,跟之前每次喝醉了一样。
一个强有力的胳膊把她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怀抱是那么的熟悉,只有南熠宸才会有的熟悉啊。
不是梦么?不是幻觉吗?
南熠宸,真的是你吗?
是我,真的是我。
我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做梦吧。
一个狠狠的吻落了下来。
……
我想你。
我知道。
你还恨我吗?
恨!
……
恨你犯了错误,一跑了之,让我满世界疯了一般找你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