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真快,眼看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似乎街上的灯光都开始营造出某种即将过节的气氛。国贸这边外企很多,很多国家过圣诞节,就如我们国家的春节一样隆重。
很多商场为了营造这个节日,在门口、大厅甚至走道中,都开始装点圣诞元素。唐晓冉所在公司写字楼旁边的那个商场,早早地就在门口竖起了一个很高大的圣诞树,上面为了几圈彩色的灯圈。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那一树的灯圈就开始亮起来,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这颗圣诞树上,除了灯圈,还悬着其他的小饰物,比如用泡沫纸剪成的巴掌大的小雪花,背着大包袱的圣诞老人,还有用红色塑料纸做得苹果,小礼品盒,在灯光的照射下,很好看。如果有风吹过,圣诞树还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商场的背景音乐也换成了圣诞歌曲,走进大厅,就可以听到明快的圣诞歌。富丽堂皇的商场大厅里摆放着一米多高的穿着红衣服带着帽子的大胡子圣诞老人,骑在几只鹿拉着的车子上,像是正赶路,着急去为人送圣诞礼物一样。
因为年底的事情特别多,最近,唐晓冉几乎每天都要加班,晚上八九点回去属于很正常的,偶尔有时候,忙到晚上十一二点都是有的。
对此,她很抱歉,因为如果自己晚回去,胡美玲就必须带着小叮当在医院里替她照顾南熠宸。
这天的事情不多,稍微加了下班,看时间不到八点钟,赶紧给胡美玲打电话:“美玲姐,我大概八点半可以赶到医院,你可以先带小叮当回去休息了。”
胡美玲却不愿意提前回去,坚持等唐晓冉到了医院给唐晓冉交接下才回去。
在医院照顾这个病人快两个月了,胡美玲很感激唐晓冉给她找到这个挣钱的活。同时,她也来越好奇,为什么始终不见这个人的家人过来看他?他跟唐晓冉是什么关系呢?如果像唐晓冉说的那样,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为什么唐晓冉会把这么用心照顾这个人。
唐晓冉不愿意跟她多说,胡美玲也不好意思多问,她自己分析,也许真得就像唐晓冉说的那样,只是普通的朋友,也不是很熟,唐晓冉人好,心里善良,对别人好,对自己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不是也尽力帮助吗?
唐晓冉为胡美玲付过房租,小叮当住院的医药费也是唐晓冉付的。胡美玲在照顾南熠宸的时间里,已经收到过唐晓冉给的两个月的工资了,她打算把这钱还给唐晓冉,可唐晓冉死活不要,说现在胡美玲太困难了,等以后赚钱多了,再给她。
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能遇到唐晓冉这样的人,胡美玲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觉得唐晓冉就像是个天使一样,是老天爷特意安排出现救她的人。
欠唐晓冉的这个恩情,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于是自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对唐晓冉好,只要唐晓冉有需要,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白天的时候,胡美玲带着小叮当,全心全意地照顾南熠宸,量体温、擦拭身子、按摩,所有的工作,她都做得一丝不苟。待晚上唐晓冉回来的时候,她一五一十将白天的每个细节都详细地告诉唐晓冉。
可惜,都过去了两个月了,这个人还是没有直觉。
应该是醒不过来了吧?
万一要醒不过来,会怎么样?
怎么就联系不到这个人的家人了呢?
期间警察不是也过来过好几次了么?怎么,连警察都找不到这个人的家人吗?
人都是爹妈生的,又不是像孙猴子那样天生地养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就找不到这个人的家人呢?太奇怪了。
唐晓冉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喂完小叮当吃完晚饭。来医院的这段时间,是她跟小叮当出来没有过的最安定和幸福的日子。
不用去外面风吹雨打拣垃圾,医院的病人、家属和护士、大夫对小叮当都很好,常常逗着小叮当玩,给他各种水果、零食吃,护士们吃饭时甚至会额外多打一份饭来分给她跟小叮当吃。
小叮当都胖了,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真好看,性格也开朗多了,不像之前那么的内向和胆怯,怕见生人了。
以后,自己带着孩子四处流浪,去拣垃圾,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为了垃圾桶了的一个饮料瓶,甚至都被别人打过,那个时候,她见到的是这个社会上的丑恶与冷漠,是为了生存的你挣我夺;现在,她更多的感受到是来自这个社会的温暖。
又想着孩子跟自己受了这么多苦,胡美玲心里又一阵难过。
在来医院照顾南熠宸后,胡美玲也认识了很多在这里干活的护工,多数是女人,大多跟她一样,来自农村里,为了供养家里的孩子上学,或者盖房子娶媳妇等等,来到这里。做护工比较辛苦,尤其是护理那些重症患者的,常常整夜都不得休息。
好在,护工的收入还算不错,一个月下来,竟然能挣五六千呢。
胡美玲心里有了打算,她想在附近找个幼儿园,把小叮当送去上幼儿园,自己在医院里做护工。她跟好几个护工建立了不错的友情,她们说帮自己留意机会,而且,自己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精力和体力都很好,病人家属很喜欢要自己这样的。
隔壁病房里有个护工大姐,年纪约在四十五岁上下,曾经特意问过胡美玲的工资问题:“你照顾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那个护工大姐嘴里说的“他”自然是指躺在病床上的南熠宸。
胡美玲很诚实地告诉她:“三千。”
那大姐把嘴一努,为她打不平:“你被骗了,现在当护工照顾人,哪里有一个月三千的,就算是只照顾白天的,一个月至少也得这个数——”她伸出一只手,五指撑开,在胡美玲眼前摆了摆:“她肯定觉得你没有干过护工,不知道市场行情呐,竟然只给你三千块钱,真是欺负人呢……”
胡美玲有点不好意思,为唐晓冉辩解:“不是,她也是帮人家的忙,那个人的家属一直没有来这边,委托她……”
胡美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马被那个护工大姐给打断了,护工大姐非常果断地说:“那一定是被她截留了,肯定是,要不然,你看她为什么这么上心?每天晚上都过来吧……”
胡美玲有点不悦,道:“唐晓冉心眼好。”
护工大姐抛出一个不相信的眼光来:“且,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雷锋,我可是不相信,她这种人,我是看过多,医院里不少这种人呢。”
胡美玲不再作声,默默地听这位护工大姐讲述各种护工的遭遇。待护工大姐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番后,拍着胸脯向胡美玲保证:“相信大姐,你随便在这里找一个都比这工资高,包在我身上了。”
胡美玲不知道说什么好,低着声音道了一声谢谢。
小叮当吃完饭,趴在病房里那只空床上安静地玩游戏。很奇怪,自从南熠宸住进来后,隔壁这张床就一直空着,么有再接收过病人。
有时候,唐晓冉加班太晚,胡美玲就带着小叮当在医院里过夜,虽然夜里会辛苦多起几次为病人翻身按摩什么的,但还是比那个“集体宿舍”环境好太多。
胡美玲内心是希望唐晓冉多加几次班,那样的话,她就有理由留在病房里过夜,不用带着小叮当每天早晚来回折腾,还能省下路费钱。
胡美玲很希望眼前的这个病人醒过来,康复了,可有时候,她又不想这个人那么快的醒过来,因为醒过来,她就有面临失业的危急,她很担忧。
隔壁病房那个护工大姐偷偷地告诉她:“听护士们讲,你护理的那个病人十有八九是醒不过来了,可惜了,长得多帅的那个人啊。”
听了这话,胡美玲心里莫名有些高兴,可是她努力掩饰着,唯恐被别人看出她的这点小心思,独自面对安静地躺着的南熠宸,她又觉得自己太坏了,怎么会有这样幸灾乐祸的想法,于是又很内疚,因为这份内疚,让她更努力仔细地照顾南熠宸。
有了胡美玲的精心招呼,唐晓冉放心了很多,她现在已经接受了现实,把照顾南熠宸当成自己分内的事情了。而且,也并不在纠结账户里那飞来的巨款。因为一直没有人来找她要,可能那个人压根就没有发现这笔钱吧。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唐晓冉很希望能有这么幸运的事情,比如天上掉下馅饼的好事情,角落到自己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