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丝毫没有要停歇喘息的意思,依然铺天盖地地席卷。也起风了,风一阵又一阵携带着雨,急一阵,再急一阵。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乌压压地就像美国好莱坞大片里渲染的灾难片的镜头。
因为雨太大了,路上堵车严重,一辆挨着一辆的车,缓慢地往前移动一点儿再一点儿,等多的时候,就趴在雨水中,被冷冷的雨水肆意地洗刷着。
车宅广播里,电台主播很应景地播放的都是些伤情的歌,此情此景此地此歌,真的非常融洽。不过,唐晓冉感觉有点不融洽,她觉得就这样跟Linda坐着挺别扭,想着点话题打破这份沉默,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几个方向,又都在嘴边咽下去。
似乎看出了唐晓冉的心思,也似乎确实有话想说,Linda开口了,她说:这周末我就要正式离职了。
“啊?”即便唐晓冉知道linda要走了,可准确到这个周末的消息还是挺让她意外的。
Linda嘴角上掀,露了个笑容,她问唐晓冉:你们都偷偷议论我了吧?
“啊?”唐晓冉赶紧摇了摇头:也没有。
Linda又无所谓地嘴角上掀,看了唐晓冉一眼:都议论什么了?说一说,让我乐一乐。
唐晓冉不知道该怎么回到Linda,linda倒也不继续为难唐晓冉,又缓缓说道:我猜想应该在说我个人的私生活吧,反正咱们八卦别人,通常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了。
唐晓冉微微点点头,想了想,字字斟酌:他,们,也,没,说,什么,就,是,好奇……
“好气什么?”linda又笑,她似乎此刻心情不错,完全没有头段时间神经紧绷的状态了。
唐晓冉只要一狠心,回答:他们挺好气你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没有结婚,说你事业心太重了。
“哦?”linda似乎有点不详细,“哦”了一声,不过也不再追问,对唐晓冉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赶紧结婚,赶紧生娃,赶紧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洗洗洒洒,早上喊孩子起床,晚上催老公睡觉,跑去菜市场讨价还价,照着菜谱做好吃的菜。我从小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女孩子,就这么一点儿志向,可惜,还没有实现。
唐晓冉好奇:为什么?
linda冷冷一笑:为什么?为了爱情呗,曾经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为一个男人全力付出,最后却落到如此一个下场。
唐晓冉不过脑子一般,随口而出:那个男人是不是何总?
话出口,唐晓冉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可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可没有想到linda竟然没有任何责怪,接口坦承:是,何总,何中华,AWT的大老板。
原来大家并不是捕风捉影啊,唐晓冉心里想,想当初,刚进入公司时,爱八卦的徐帅告诉她这事的事情,她还不相信呢。如今,亲耳听到Linda承认,突然觉得有句话很对:所以的小道消息都不是空穴来风,就像那些新闻媒体里常常报道的明星秘闻一样,被人曝光了,明星们还坚持否认,再曝光,再否认,突然有一天,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百分之八九十的曝光竟然都是真的的,至少真假参半的。
linda今天很想讲故事,而此刻此时此景,又让她更想把这个故事讲出来,说给一个也许以后就是陌生人的人听一听:
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就像你这样的一个年纪,我来到了一个小公司,这个小公司就是AWT前身,那个时候,公司里加上老板跟我,一共只有三个人,我们每个人身兼数职,比如我,有时候是前台,有时候是行政,有时候是人事,还有时候是业务员。
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想过留下来,当时的我报考了老家的公务员,成绩还没有出来,我就想着先在这里临时打打工而已,增加些社会经验,等着公考成绩,如果考上了,我就去回老家上班,如果没有考上,我就继续考研究生,以后当个老师,工作稳定对我来说,是个最好的选择。
何中华那个时候刚结婚,虽然他依靠着老丈人的投资,可老丈人并不是全心全意地帮着他,即便投资AWT,也仅仅给了原始资金,且给老丈人写了欠条,还把持有人写在了他老婆的名下。
公司刚开始的时候,举步维艰,可除了每个月发工资,她妻子例行来公司一次外,我很少见到他的妻子。有一次,何总带我去外地出差,我们没有钱住大酒店,就找了个便宜的酒店,那天,我突然发高烧了,人整个昏迷了过去,何总把我送去了医院。
他推点好不容易撬开的客户,在医院守候我,那一刻,我爱上了他,从此心甘情愿地成了他的女人,为他鞍前马后,马首是瞻。
我的公考成绩出来了,很幸运地是自己考上了,我不愿意去,我父母跑来京北,把我捉了回去,我跑去找何中华,问他我该怎么办,他只说‘他爱我,他离不开我’。
就这样,我跟父母抗争着,坚决不回去,即便最后我回去了,工作了半年,在他的那句‘我好想念,我离不开’我所有的防线就都崩溃了,我又跑了回来,留在了他身边。
为了他,我牺牲了自己,他说过他会离婚然后娶我,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什么都没有等来,哦,也不是,等来了他的‘对不起’还有他的疏远。
我又恨他我又爱他,我糟蹋自己,以为他会心疼。为了帮他拉到客户,我让客户睡了,他跪在我脚下,哭着说他对不起我。
这样的事情周而复始,就像游戏一样一遍又一遍,我糟蹋自己,以为报复他,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我怎么能报复的了他,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棋子而已,曾经还有利用价值,现在则恨不得远远甩掉,现在的我,于他,不仅没了利用价值,甚至哪怕看一眼,可能都觉得污染眼睛吧。
我的青春,我的梦想,我的爱情,我的所有,都被他摧毁,我恨他,可是我恨他又能怎么样呢?
是的,我在合同上做了手脚,徐清是何中华老婆的人,他想查我,他找到了我的把柄,可以去告我,也许,我进去后,三五年都出不来。
何中华出面了,帮我挡了下来,愧对我也好,补偿我也好,反正这一挡,就相当于清算了我们俩人的恩怨,从此以后,我跟他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怎么能没有关系?我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啊,我一般的人生岁月啊,都毁在了这个男人的手里,有时候,我真想跟这个男人同归于尽,可我又不舍得。
可能,我还爱他。
我还爱着这个毁了我的男人。
……
linda说完,两个人又是久久的沉默,一边看着车窗外疯狂的雨一边沉默着。好一会,唐晓冉才开口:linda总,那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linda冷笑了一声:打算?不知道,我联系了一家寺庙,在很远的地方,她们答应让我去住一段时间。
唐晓冉轻轻地说:linda总,希望以后你一切都好。
linda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可不要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