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外转了一天,回家之后,整个人都散了架。
何母不在家,吴凯之体贴地系上了围裙,要去给我做饭。我连忙拉住了他,“别了,别了,我不饿。你要是饿的话,我去做。”
其实今天最累的是他,我只是跟着他到处跑,连脑子都不用动。他各种联系酒店和婚纱摄影公司,忙前忙后,一定比我还辛苦。
他笑眯眯地勾着我的鼻子,“怎么舍得让你下厨房?”拉起了我的手,“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不应该被家务困住。”
甜蜜涌上心头。
饭很快做好,我们坐在茶几旁,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倒也很有意思。他突然看见了电视柜上放着的我和何聚郄的婚纱照摆台,脸色一变,“你们当年,是在国外拍的?”
我有些心疼,起身,将那婚纱照按在桌上,“都是过去了。”
吴凯之说:“我在你的床头也看见了你们的婚纱照,景色和这张明显不是一个国家。你们去了几个地方?”
我不想撒谎,捋了捋两鬓的碎发,“去了很多国家,最后定在了一个海岛上。”
他的笑容不自然:“花了不少钱吧?”
我说:“是不少。”
却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看桌上的饭菜吃的差不多了,起身准备收盘子,他拦住了我的胳膊,“我来收。”
我笑眯眯地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一边洗盘子,一边听到他还在问,“花了十万?”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有什么意义。何聚郄终究已经去世了,我再想他,我和他之间再甜蜜,终究是人死不能复生:“凯之,何聚郄已经是我的过去式,我希望你是我的现在时,和将来时。所以我们不要拘泥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好了吗?”
吴凯之表情依旧很认真,擦着案板,“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再不重要。对我来说,都重要。你的过去,也是你的一部分。我想给你最完美的将来,想给你超越了他所给你的幸福之外很多倍的幸福,我想占据你的全部,全部的你。”
我还要说什么,他脸上慢慢浮现了笑容,“他能给你拍十万的婚纱照,我就能给你拍二十万、三十万的婚纱照。”
我说:“可我们也要量力而行啊。”
何聚郄怎么说,也是继承了父母的富二代。从来不是平地起高楼。吴凯之作为白手起家的知识分子,如今能走到精英阶层,已经很不容易。何况嫁人,并不是只看财力。吴凯之对我体贴,愿意给我幸福,这份心,已经让我很感动了。
他却摇了摇头,“温白,你要相信我。我前段时间一个经济案件走的是风险代理,标的额上亿,抽成5%。只要能胜诉,我们也去国外拍,不但在国外拍,还要周游世界。”
我虽心里不安,看着他满是兴奋的样子,终究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也就点了点头。
我不求有多么豪华盛大的婚礼,更不求有多么惊艳完美的婚纱照,我只求能和他安稳平静地将这些形式走完,然后不被打扰地开始二人世界。
十一月十一日很快到来。
在这之前,吴凯之一直处于极端忙碌中。婚礼要他忙前忙后,他代理的那场案件法庭调查也基本结束,很快走向审判阶段。他日日着急忙慌地看案卷,查法条,见当事人,寻访证人。据说不只是经济纠纷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刑事附带民事案件,嫌疑人现在还在看守所关押。
看守所在城郊三十公里外,等他回来,都已经是凌晨了。后天就要举行婚礼,我实在是心疼他,“要不然咱们将婚礼推迟吧?等你忙过这段时间再说?”
他却怎么也不答应。
我却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味,“你不是去看守所会见嫌疑人了吗?怎么还有闲情喝酒?”
他笑嘻嘻对我比划着,“就喝了一点,没关系。”
我将他扶进卧室,为他换上了家居服,盖好被子。喝过酒的人不是一般的重,何况他一米七八的个子,着实也让我累的满头大汗。用手扇了扇风,准备去洗个澡,却看见床头柜上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虽是他的未婚妻,终究没有领证,接他的电话也不合适。
可号码一直在响,我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吴先生,是我。靳湛言。”
沉稳大气的男中音,悦耳平静的播音腔。
我没想到,在吴凯之的手机里,也能听到靳湛言的声音。
我知道靳湛言的势力很大,我知道他在易市手眼通天。但我想不到,除了迫害吴凯之,他和吴凯之之间还能有什么交集?脑海中一瞬涌起了何聚郄临死前那一幕,手心突然冷汗涔涔,下意识就要挂电话。
但我不能挂电话。
我必须要知道靳湛言会对吴凯之说什么,我必须要保住吴凯之。
他是我后半辈子的希望。
我的呼气很轻,靳湛言并没听出是我在接电话。
“吴先生,你的提议,我经过认真思考,觉得尚有不妥。故不同意。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张口要问,靳湛言挂了电话。
他就是这样的人,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意思表达到了,绝不多说一个字。
吴凯之此刻醉醺醺的,也不适合问话。
因为这一通电话,我这一晚上睡的很不安生,生怕节外生枝来。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做好了早饭,吴凯之也起了。
饭桌上,我还是将昨晚的情况告知了,“你睡了之后,靳湛言来电了。”吴凯之本在向面包上抹沙拉酱,我这样一说,他手突然一顿,抬头看我,脸色更加不自然,“他说了什么?”
我如实回答,“他说他不同意你的提议。”
吴凯之低头哦了一声。
我手背撑着下巴,凑近他的脸,眯眼问他,“靳湛言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你对他说的那个提议,是什么?”
他大口咬了面包,嗫嚅不清地说:“没什么。案件上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那就用两时三时说,我有时间也有耐心听,只要你肯讲。”
他脸色一白,低头猛然看表,起身拉上凳子,拽起公文包就走,“和当事人约好了九点见面,我要迟到了。回来再和你讲,宝贝再见!”
我一愣,看着他快速大力地甩上了门。
连忙嘱咐道,“晚上早点回来,明天婚礼!”
远远传来一声,“知道了!”
他工作忙,我也体谅。下午一个人开车去婚纱店定了妆,帮他将定做的西服也取了回来,再次和司仪、礼仪核对了明天的具体事项,这才回了家。
都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还没回来。
九点,他依旧没回来。
十点,没回。
十一点。
十二点。
……
凌晨三点。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梦中有何聚郄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大力掀起了我的头纱,凑进了头纱里,猛然对着我的嘴唇就亲了过来。
宾客纷纷起哄,尖叫声、喝彩声、鼓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画面一转,就又转换到了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我哭也无声。
睁开眼睛,已经天亮了。
吴凯之并没有回来。
我给他打电话,始终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会不会是出事了?还是已经在礼堂等着了?
离婚礼开始还有五个小时,我换上衣服,直接去了礼堂。
空荡荡的礼堂,除了服务生来来回回外,并没有人。
我的心一下跌入谷底。
在拨号,依旧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捂着嘴巴,睁大着眼睛,不相信吴凯之会逃婚。更不相信,吴凯之会抛弃我,放弃我。
没有任何理由。
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争吵,没有经历冷战,更没有一点点的预兆,预示着他会离我而去。
我疯了一般地出门,驱车,在整个城市寻找。
却找不到他的影子。
口袋里电话在响,是婚庆公司:“林温白小姐,你在哪儿呢?还有一个半小时婚礼就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来?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稳住情绪,“你们见到吴凯之了吗?”
“新郎?新郎没在这里啊!他没和你在一起吗?”对方的声音宛如见了鬼,“新郎不会是……那可怎么办啊?”
我知道对方省略掉的那个词是逃婚。
已经到现在了 ,吴凯之如果没有死,在这个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只要他想,他就是爬也会爬到我面前来,跟我结婚的。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我只知道,眼下的情况,我似乎是被他……逃婚了!
这么多年,我也算是经历过了大风大浪。不过是逃婚而已,我还不至于沮丧至极,我的头脑还算清醒,我知道事情已经出了,就应该将伤害减小到最低程度。在全世界发现我林温白被人逃婚了之前,先将事态稳住。
我抹了抹两颊的眼泪,声音一定是冷静到不能再冷静,“周小姐,因为一些突发事件,我和凯之都不能赶过去了。实在不好意思,请你代我向在场的宾客解释一下,今天的婚礼取消。已收的礼金也会退回去的。至于你们的婚庆费用,请放心,按照合同上的数额,我会一分不少地向你们支付完毕的。”
“好。”大概做了十多年的婚庆服务,临时取消婚礼也是遇上了头一遭,周亚萍明显是经验不足,“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取消婚礼?我也好向在场的宾客解释。”
我说:“我的原因,我身体突然发生状况,不能举行婚礼了。很抱歉。”
“好的。”
放下手机,我坐在车里,看着城市里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只觉身心疲惫。却知道自己不能就此自怨自艾,我要知道吴凯之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逃婚!还是他真的死了?!
越想越不对。
从点滴细节来看,吴凯之并不是不爱我,他待我也绝不是不真心。我不相信他是有意逃婚,如果不是有意逃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出事了!
我从来不相信这世间会平白无故出事。吴凯之向来与人为善,做律师多年,以他的性格,也绝不可能与人交恶。就算有利益纠纷,他也很少牵扯刑事案件,就我所知,这一桩刑事附带民事案件也是他所代理的刑事案件第一起。
不会第一起案件就出事。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因为我。
想起了昨天那一通电话,再加上靳湛言一贯的行事作风,十有八九是他所作所为!
他害死了何聚郄还不够,如今我拥有了吴凯之,他又要对吴凯之动手了!
这个禽`兽!
我一路风驰电掣,不出十分钟就到了靳氏的门口!
吴凯之是生是死,我都要一个明白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