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我还没有吃到,门就被人推开了。那人是狗剩哥,膀大腰圆,胡子拉碴,我一直很怕他。小嫂子是被揪着头发拎到院子里的,我被吓傻了,怯生生地躲在门后向外望,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推开那一扇门。
那天的狗剩哥极其凶残,像是红了眼的恶魔,把小嫂子扯到院子里之后,抽出皮带捆在了树上,先是用巴掌扇,大概是打疼了,又脱掉鞋子作为凶器。
狗剩哥嘴里骂着“骚货”、“偷男人”之类,非但不累,似乎还越来越起兴,最后把小嫂子的衣服都扯碎了,也不管墙头上看热闹的脑袋,极尽羞辱。
眼看着没人会替她出头,小嫂子大概是绝望了,任凭狗剩哥一下一下地抽打,连叫一声都没有,只是两眼无神地盯着堂屋,那个我躲起来不敢发声的门的方向。
这件事在我的内心深处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以致于无数个夜晚梦到小嫂子被捆在树上抽打的场景,尤其是小嫂子绝望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嫂子,小嫂子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狗剩哥发疯找了好久,没有一点消息,好长一段时间也不工作,整天喝得烂醉,四处游荡,耍酒疯。
我也是后来长大了一些,才零零碎碎知道一些小嫂子的传闻。小嫂子并不是本地人,是狗剩哥从打工的城市带回家的,没花一毛钱,没办一桌酒席,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真是祖坟上冒了烟,一度轰动了周围数十里。
但也有谣言说小嫂子面相克夫,而且真的应验了,不出一年接连死了公公、婆婆就是明证,小嫂子的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这在那时的农村,是断人香火的大罪。
没有小嫂子的生活索然无味,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之后的一大段时光都是可怕的空白。
在我小小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执念,总有一天要找到小嫂子,当面向她道歉,哪怕不会被原谅。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感觉到现实的残酷,认识到这执念实现的可能有多渺茫。
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内心五味杂陈,隐约感觉这么多年的忍耐和煎熬,终于到了头。填报高考志愿时我故意选了一个很远的城市,像很多年轻人一样,总想着和故乡决裂。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据说那里是小嫂子故乡的省城,是村里人根据小嫂子的口音推断的。
当同学们沉浸在新入学的喜悦中时,我已经在为吃饭的问题担忧了。姥姥拿出了全部的养老钱给我做学费,剩下的所有都要我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拿血汗去换。
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找一份兼职,只是作为刚入校的大学生,又不是漂亮小姑娘,哪有那么容易,老板们根本不给机会,直接就轰人了。
接连的碰壁之后,我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娱乐城,虽然这种地方名声不怎么好。
娱乐城里,面试的是个带着痞气的粗犷汉子,只瞄了我一眼,就不耐烦地要轰我出去,毫不避讳地嘲笑我“瘦得跟猴儿似的”,也想出来混!
男人总是有血气的,我虽然气不过,却也没胆气在人家地盘上发作,愤愤地出了门,要往娱乐城外面走。眼看快要出去了,我又下意识地折了回去,因为刚刚好像和一个人擦肩而过,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疯狂,却还是不想放弃哪怕一点的希望。
我于是一路小跑追了回去,终于在电梯门口赶上了,冲动之下上去抓住了一位女士的胳膊,同时很没自信地叫了一声“小嫂子”。
满怀期待的时候,被我抓住的女人转回了头,很遗憾有些神似,但差别还是很大的,基本可以断定认错了人,不禁自责异想天开,看来真是眼花了。
我刚想撒手道歉,电梯门碰巧打开,闯出来两个高大的汉子。
我这样明目张胆地举止轻浮,两个大汉都是面色一变,二话不说抢两步过来,不等我作出反应,已经一人一边钳住了我的胳膊,同时毕恭毕敬地对那女人叫了一声“红姐”。
骚乱之下很快引来了更多的人,其中就有面试我的痞子男,被人叫做“豹哥”。豹哥上前问了一声情况,突然怒目圆睁,提起拳头就要拿我练手,吓得我一阵头皮发麻,意外的是竟然被红姐制止了。
这个叫“红姐”的女人看样子有三十多岁,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性的美,却跟“老”没有关系,正是花朵绚烂的时节。我一时间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凭什么拥有绝对的权威,看豹哥一伙的态度,显然不是恭维,而是彻彻底底的敬畏。
豹哥甚至有些战战兢兢地汇报了我的情况,红姐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以豹哥的意思是要给我点颜色看看,起码让我三两个月下不了床。那一刻我已经心如死灰,意识到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只求豹哥们能够下手轻一点,不要留下残疾。
最终掌控生杀大权的红姐说话了,说可以把我留下来,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时候,又说道,“河阳人优待。”
最终我好像因为普通话不标准,带着老家河阳的口音,意外得到了特赦,顺带还得到了一份工作,连豹哥都是一脸的不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祸福只在旦夕之间。虽然过程有些坎坷,甚至匪夷所思,但温饱问题算是有了着落,尤其对萍水相逢的红姐很感激。
但我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刚回到宿舍,才一进门就一肚子火。
本来我是第一个报道的,就选了最里面靠窗的上铺,比较清静,采光又好。等回来时却发现铺盖被人扔在了靠门的下铺,这个位置来回进出,私密性要差一些。
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我气不过,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问谁动了我的东西。
我这一声喊声音挺大,宿舍里其余的五个人同时看向我,尤其是抢占我位置的家伙,探出硕大的脑袋和粗壮的胳膊,面相很不友善,表情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床板上很多灰啊!怎么不把我的席子摊开。”我这样抱怨着,一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自顾自地开始整理床铺,整个过程没有人对我说一句话。
和事先预想的一样,我被室友孤立了,比如我那寒酸的行李,像一堵无形的墙。不过似乎又无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只要待在属于我的角落,不招惹是非,又有什么关系?
有时候我们想着本本分分做人,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第一天上班我就遇到了状况。
刚报完到换好工作服,就有同事喊话让我“接活”,那情形当然没得选择,只能跟着过去,至于要做什么却没有说。我本来是要问的,看到对方不怎么友善,也就没有自讨没趣。
小哥一路把我领到一处像是更衣室的地方,先换掉一般的工作服,穿上一身时尚的衣服,甚至还有专业的妹子给我化了妆,心说这是要见什么大人物不成,至于这么隆重?
期间我有注意到化妆小妹对我的态度,总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屑,转念想大概是麻烦到了对方,这么不待见也是情理之中。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小哥又把我领到了五楼的一间客房,用门禁卡打开门之后示意进去,我不敢不从。只是前脚刚进入客房,背后小哥就把门锁上了,这让我不由得心头一紧,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的第一反应是观察所处的环境,四下张望的时候,冷不丁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着实把我吓得不清,循声去看,原来大床上毯子下面藏着一位妙龄的女士,一对修长的美腿从毯子下面探出来,娇嫩的皮肤十分惹眼。
“喂,小帅哥,别找了,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那女人言语间带着妩媚,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快过来吧,等你好久了!”
没搞清楚状况,自然不能贸然上前,我原地愣神的时候,女人又说话了,问我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心说这大白天的洗哪门子澡,这女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女人大概是见我傻愣着,轻笑一声从床上爬下来,等到了跟前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还在手背上摸了一把,赞叹说“皮肤真好”,被我下意识地抽了回来,甚至还后退了两步,心说这女人果然病得不清,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女人揩油不成非但不害臊,还一脸的不高兴,我刚起警觉,就见到眼前一花,然后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紧赶着便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才意识到被扇了耳光,顿时心头腾起一把火,第一反应是这娘们是不是疯了?
“赶紧洗了,给姑奶奶去床上等着,出来做,还装什么清高?”女人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我才彻底明白是被卖了,虽然之前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现实这么直白。
境况明了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跑路,再延误估计清白都要毁了。等女人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出去打开了房门,因为出门的时候很心急,碰巧撞在了门口的路人身上。
被撞的不是别人,偏偏是皇朝的扛把子,红姐,这让我不由得脑袋又大了一圈,实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幸红姐没有当场收拾我,还给了解释的机会,问是什么情况,我不敢隐瞒,只是紧张之下言语有些混乱。
“挨打了吧,疼吗?”红姐大概是看到了我脸上的红印,竟然伸出玉雕般的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一下,瞬间像是释放了强大的电流,让我脑袋一蒙,僵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