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是这群人不知道祭祀的含义,还是以为祭祀是诅咒的手段?
忽然有一个孩子的声音出现。
“祭门妖女本是我们的敌人,为何现在又要祈求她的保佑?难道这世间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他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就像是清晨的露水,不掺任何杂质。
是逐月,他已经没有坐太师椅的资格,现在正被捆在一张木板上,那群低声吟诵的人把他围在中间。
当“火童子”不能在灭火,他便没有了生存下去的资格。
人群忽然让开道,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为首一人长须白发,眉眼细长,他看了看逐月。
“你和你的阿叔骗了村子这么久,还说祭门是妖门,玷污了祭门的名声。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来赎罪,应该感到荣幸。”
明月听的越发的莫名其妙,这个村子里怎么还有另外一个祭门。
逐月听到阿叔两个字,顿时哭叫起来。
“阿叔都已经被祭门害死了,你们还要害死我,你们这是杀人灭口。”
那个自称是祭门的人冷笑。
“我们祭门仕女,其实你们这种妖言惑众的人能玷污的?你们之前自己放火又自己灭火来骗村里人,现在谎言被拆穿,你们应该受到惩罚!天下,只有祭门才会控制火,而我们,就是祭门的人!”
他身后走来两个人,抬着量一块木板,上面躺着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看着非常的奇怪,人都是对称的,或许有些许的偏差,但不会如此明显。
村民们看到这个人,都低下头,不敢去看。
因为这个人,是个死人,而且还是由死人组成的死人。
但他们虽然不敢看,嘴上却没有停着,像是在表达忠心一般,大声说着。
“祭门,天下第一门。永远忠于祭门,背叛祭门的人,都该死!该死!”
逐月大喊大叫,却被这人声给压了下去。
明月的心往下沉,她真没有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祭门妖刀,要用血养刀,这本来就是一个弥天谎言。
现在又来了一个“祭门仕女”,一个用尸块平凑起来的人,这是想要浑水摸鱼,还是一定要把祭门钉在“嗜血残杀”的柱子上?
刚才的火和尸体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相比是这群人烧了其他不用的尸块。
明月有些不解,难道这群人的手里拿着妖刀?
既然要集中处理不需要的尸块,为什么前期又要丢到路上,让人发现?
难道是被人发现之后,才决定集中处理?
“鬼火村”的事情,她已经从许格是那里了解清楚了,假阿叔是白头翁的族人,这群人可不是。
可他们也不是九微堂的人。
明月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动静,这群人不是武林中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对祭祀的熟悉,似乎他们就是专业做这个的。
明月有些呆愣,祭门除了她再没有别人,这群人是在假借祭祀之名,欲行不轨之事,罪名却要祭门来承担。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毁损一个人、一个门派的名誉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世人大都无心辨真假,就算有,也会被有私心的人所害。
夜晚漫长而黑暗,明月此刻感到了孤独。
无论是独自一人站在擂台上挑战武林,还是独自一人同祭山面对面,她都没有如此孤独之感。
但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人心并不是完全向着“真”,心里慢慢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仅凭她一个人,真的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明月悄悄解下腰间软剑,只要把这些装神弄鬼之人的谎言当面拆穿,或许能够阻止这流言。
但事情的发展远超出她的认知。
逐月忽然哭叫。
“我听说祭门只有明月一个人,你们又是从哪里出来的?总要有个凭证吧?”
明月暗中点了点头,这件事太过蹊跷,总不能凭一张嘴。
那群人中走出来了一个脸上有疤的老妇人,她虽然毁了容,但眼睛却还是很有神。
这个老妇人,便是渔夫介绍给明月,在“祭门”里谋了个差事,安身立命。
但此时,她解下了腰牌,上面有一个“祭”字。
“祭门原来在《山海经》,现在是在原来的白马山庄,我是那里的管事。”
她又指了指脸上的刀疤。
“说出来不怕诸位笑话,我当年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只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现在跟着明月掌门到了祭门,我便要替她管好这祭门的事,你们对祭门不敬,就要付出代价。”
她说完,又笑了笑。
“说道火,不过是祭门的小把戏而已。”
她拿过了身边人的火把,手指一点居然把那火团从火把取了下来,火团缠绕在指尖,她伸出手让大家看了看,然后把火吞进了肚子里。
她的手指没有事,把火吞进去,肚子也没有事。
村民看的呆了,顿时有大喊了起来。
明月已经愣在当场,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被背叛的滋味,既苦涩,又让人忍不住来回的品味。
这个老妇人,是怎么能御火的呢?
除了《山海经》的丹木,难道还有别的不成?
明月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这个老妇人吃了丹木。
但是,这个老妇人却又说话了。
“我能御火,并不是因为什么妖术,而是因为明月掌门给我吃了丹木。如果你们也加入祭门,自然也会有这种能力。”
村民们听到这句话,顿时跪了下来。
逐月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他大喊大叫,希望有人来救他,但最终他的声音渐渐哑了下去,最后完全被湮灭。
终于,这祭祀活动就要开始了。
明月知道下一步,便是杀人,杀这个小孩子。
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谎言,真的能要别人的命。
虽说是亲身经历,她还是很惊讶、惊讶到不敢相信。
但,阻止杀人,是她现在必须要做的。
身后忽然有动静,是人,轻功很好。
她急转身,软剑刺了出去,那人侧身躲过,轻轻的咳嗽。
“明月掌门,是我,许格非。”
他的身体似乎很虚弱,一直不住的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他身后跟着的人说道。
“是我家大公子许格是的弟弟,许格非。”
明月愣了愣,她知道这个名字,在武林大会的擂台,她还用内力震破了许格非的鼓。
只是,许格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找我大哥……我……很担心他。”
许格非止住咳嗽,双颊微微泛红,如果明月看得见,一定会心声怜惜之情。
明月黑色帷帽在风中微微抖动,平心而论,她对这个人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你大哥已经去找甘大人了,你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许格非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但我更应该留在这里,明月掌门武功虽高,但到底是一个人,我和青阳都有些功底,应该可以帮上点忙。我大哥去了甘大人那里,就不会有事。”
明月没有说话,她是不喜欢许格非这个人的,虽然许格非很讨世人的喜欢。
但就此纠缠下去,恐怕里面的杀人活动都要结束了,她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以免有漏网之鱼。”
许格非点了点头,对青阳使了眼色,青阳便飞身上房顶,一溜烟冲着后门去了。
明月听着他的动静,问道。
“你们已经看过地形了?”
许格非笑道。
“明月掌门真是个多疑的人,现在不方便解释,等到这一切结束,你可去问甘大人,他能为我证明。青阳这个人记忆就好,最会认路,后门交给他可确保万无一失。”
明月微微一愣,听见屋里的逐月一声尖利的惨叫,祭祀已经开始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想其他的事情,明月破门而入,银丝弹出,卷住了砍向逐月的刀。
许格非也长剑出鞘冲了进去。
他身体不好,内力不强,长剑与其说是防身,不如说是装饰。
不过到底是“剑君子”的儿子,剑气还是稍显凌厉,同他略显虚弱的身体和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脸相对比,有一种奇异的美。
他稳了稳气息,忽然低声喊了一声。
“那便是妖刀吗?”
明月银丝卷住的刀,像极了画中的妖刀。
屋中人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先是惊讶,后是慌张,那个老妇人看到明月,突然上前跪下。
“掌门!”
她回头看向所有人,喊道。
“明月掌门来了,还不赶紧跪下!”
明月听到“妖刀”两字,心已“砰砰”直跳,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妇人的举动,而是收回银丝,拿上了那把刀。
她慢慢的抚摸着,没错,是枭谷的铁,手摸上去自然会有极阴极冷的杀气。
但是,不对。
她握紧了这把刀,知道自己入了一个陷阱,同样,许格是此刻,可能已入了另外一个。
“我师父的笛子呢?”